韓大海隱隱約約知道十九和陛下的關係, 但瞧著人這副樣子,他默不作聲伸手遞過去。
帥帳內一片死寂,沒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陛下無後,京城必亂!
顧回舟是兩日前出事的,那時候自己還在給他寫信,還沒有寄出去,手裡有上百封信都沒給他看。遙如意聲音呆滯著喃喃,「怎麼會……」
「顧回舟怎麼會死呢?」
遙如意把信翻來翻去來回看,好似想找出那人還活著的證據, 他不相信顧回舟死了。
「大人……」韓大海一瞬間又老了,他剛剛想到了無數種可能,能否找到先帝遺落在外的血脈,顧家一脈是否還有旁支。
又或者朝中何人能擔此大任,是徐儀還是薛清平……還有虎視眈眈的簫國和草原會不會聯手把雲國吞噬殆盡?
甚至京城裡仍唯恐天下不亂的幾個奸佞!
遙如意想說話,但他發現自己發不了聲了,眼裡的無措和恍然都成了實質。
手指顫抖,他把信交還給韓大海。整個人顫抖了一刻鐘,他勉強說出話來,「他會留下遺囑的,他不會放任京城亂下去。」
對,陛下一定留了遺囑。
韓大海恍然初醒,一時間不知道是氣自己老了還是怨恨簫國竟然殺了他們的一國之君,憎惡與仇恨開始蔓延。
「簫國!我韓大海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遙如意聽見了這句話,他瞳孔漸漸有了焦點,他想見顧回舟,兩人自年節以來再沒見過面了,但他還怎麼能見到他……
「顧回舟、顧回舟、顧回舟……」遙如意嘴裡不停念叨。
帳外越來越混亂,不知為何雜亂的腳步聲漸響,一個小兵驚慌失措,「將軍!草原突襲!」
他們竟敢!
秦林山單手抽出長劍,眼睛猩紅,「好,來啊!」
「來一個殺一個,來一萬個殺一萬個!他們肯定知道了陛下駕崩的消息,敢這麼快就衝上來!」
剛才那小兵傻了,他們先前只知道北元傳訊,但竟然是陛下駕崩!
韓大海一個眼神殺過去,「把你的嘴閉緊了!」
「是,屬下明白!」
「欻——」長劍出鞘,還沒等一行人反應過來,遙如意已經沖了出去,他身上甚至沒穿盔甲,就那麼一身白袍衝出帥帳,扯過韁繩翻身上馬。
明晃晃沖在士兵最前。
韓大海高聲喊,「遙如意!」他拳頭握緊,胸腔內一團火也在此刻被拱到極點,老將軍遠咬牙大步衝出帥帳,看著大營內剩下的整裝待發的士兵他高聲喊,「將士們!草原欺人太甚!咱們今日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有來無回!」
「殺——」
「殺——」
盛夏之際在此時和黃沙混跡在一起,漫天黃沙掩蓋了人真正的視線,兩軍交戰從來沒有個商量,遙如意殺紅了眼。
他不記得自己要幹什麼,但腦海里總能回想起顧回舟教他殺人,教他劍法……他的一切都和顧回舟有關。
連他化形都因為顧回舟。
淚水氤氳視線,又在下一秒和血色混在一起,遙如意猛甩頭,他身側沒幾個草原士兵,周圍那些不怕死的衝上來都被他殺了個乾淨。
一雙圓眼此時寫滿憎惡與嗜殺,韓大海遠瞧著好似那人又回來了。
韓大海心頭一顫,長劍一揮又斬斷一個士兵的手臂,他橫眉冷豎,策馬一路沖在前頭,對上草原人的將軍。
「殺!」銀色霜月被血染紅,一滴一滴往下流著血,眾將士被遙如意激得內心愈發火熱,不要命似的衝上前,倒下後又有其他人再次衝上來……
草原人一定知道皇帝死了的消息,他們這次鐵了心要拿下他們身後的這座城!
戰火從傍晚一直持續到入夜,兩方死傷無數。
篝火不知何時點燃,蔓延在地上暈出一片片火海。遙如意的袖子被砍了兩三下,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帶著劍痕,血肉翻飛但已經不流血了。
一身白色的袍子髒成紅黑色,大半都被鮮血浸透,肩膀處撕破的外袍透露出里側金屬甲冑,甲冑把人保護得嚴嚴實實,身上的那些血大半是草原人的。
「遙副將!小心!」一個將士大喊,遙如意聞聲猛回頭,霜月「戥——」的一聲和一柄黑色長劍撞上,一雙陰狠深邃的眸子對上遙如意的臉。
那是草原人的將軍,他操著一口拗口的中原話陰森森道,「遙副將,你真好看。」
尤其是那一雙眉眼,明明該是個圈養在深院裡的小白臉,怎麼偏偏要到戰場上來。不對,也虧得他來了,不然自己怎能碰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