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跟隨著狀元郎而去,謝明夷卻還留在原地。
暗處,兩道黑色的影子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們一閃而過,重新隱匿於黑暗中。
——
翌日。
毓慶宮。
謝明夷被謝書藜喚去用午膳。
他在等候的片刻,悄悄地把藥給十五皇子用了。
用了藥後,十五皇子的表情顯得舒緩了許多。
謝明夷懸著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些。
等到傳喚時,便進了殿。
一入殿內,才發現不只有謝書藜,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皇帝。
他坐在主座,與之前的形容枯槁相比,氣色顯得好了不少。
「微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謝明夷按照規矩行了禮。
皇帝抬了抬眼皮,眉目間流露出淡淡的慈愛,道:「是夷兒啊,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坐吧。」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語速也慢,卻已經是天大的好轉了。
謝明夷謝過恩,便坐在了謝書藜的手邊。
謝書藜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即看向一扇錯鳥屏風,道:
「明安,別抄了,快些來用膳吧。」
謝明夷眉頭一挑,心頭頓時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許明安自屏風後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沓紙。
她將紙遞給紫鳩,自責道:「陛下、娘娘恕罪,臣女聽三公主說,抄錄佛經必須字字認真,抄一句便要在心中默念十遍,這樣才算虔誠,可臣女愚笨,抄得實在太慢,讓陛下和娘娘久等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謝書藜欣慰地看著她,伸出手,許明安便乖巧地走過去,將手交給謝書藜。
謝書藜道:「那日你堅持不回家,要為陛下抄錄佛經祈福,本宮便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看,連陛下都被你感動了,想親自和你吃頓家常便飯。」
她又看向謝明夷,笑道:「我這弟弟頑皮,我把他叫來,讓他也跟你學學,什麼叫靜心。」
謝明夷突然被點名,盯著水晶肘子出神的目光連忙錯開,看向許明安:「是、是,娘娘說得是,我是該跟許小姐學學了。」
許明安羞澀一笑。
謝書藜道:「快別站著了,坐下吃飯吧。」
剛才沉默的皇帝也發話:「一頓便飯而已,都把這裡當自己家就好。」
四個人圍著圓桌坐好。
琳琅滿目的菜色就擺在眼前,謝明夷卻沒什麼胃口,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皇帝率先發問:「夷兒,你這是怎麼了?朕之前見你,都是你讓別人嘆氣,怎麼現在自己又嘆上氣來了?」
他打趣的話把謝書藜和許明安都逗笑了,謝明夷卻還愁眉苦臉的。
「微臣是擔心十……」
話未說完,卻對上謝書藜警告的眼神。
謝明夷連忙改口:「微臣擔心陛下的安慰。」
皇帝一愣,接著爽朗一笑:「擔心什麼?人定勝天,就算不勝,那與天搏鬥,也其樂無窮嘛。」
謝明夷倒沒想到皇帝是這樣的豁達。
平心而論,皇帝對他是很不錯的,在這皇宮裡,他的靠山不只是皇后,甚至還有皇帝。
皇帝總會縱容他,就算有時候闖了禍,他也只會佯裝威嚴地訓斥兩句,而後不聲不響地幫他擺平麻煩,還會笑著說不告訴謝丞相。
他曾問為什麼。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話:「性子活潑,不是壞事。」
當時皇帝的眼神何其複雜,他看不懂。
思緒漸漸拉回,謝明夷低頭吃了口菜,悶悶道:「不過,微臣聽說有一物,可治百病。」
他低著頭,沒看見謝書藜微變的眼神。
「陛下,夷兒這孩子不懂事,慣會胡說……」謝書藜忙道。
皇帝擺了擺手,制止了謝書藜,而是很有興趣地追問:「哦?什麼藥材這樣厲害?」
謝明夷抬起臉,看向兩頰凹陷的男人,輕聲說:
「魚霏草。」
他狀似無心的一句話,卻讓場面徹底陷入寂靜。
謝明夷有些慌了。
他只是想讓尋找魚霏草這件事多一分勝算,哪怕希望渺茫。
可皇帝和皇后兩個人的神色都不明朗。
謝明夷思前想後,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他撂下筷子,準備起身認罪。
許明安卻開了口,打破僵局:「謝少爺,你肯定是在南遇門那邊的市集上看到的吧?那裡可多志怪故事了,你怕不是看書看得走火入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