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一比一復刻了現實中的場景,只是海盜變成了人魚,副船長變成了反派,貨物被搶劫一空,食物飲水卻無比齊全,這是夏福願意相信的真相,他告訴每一批玩家他在海上飄蕩了一個多月,吃人的人魚會在天黑後出現。
既然這個遊戲世界由夏福操控,祁天錦便收起槍,大聲道,「夏福!船來了!你得救了!」
只有順著他的心意才有一絲逃脫的機會。
夏福的動作果然頓了一下,他的神情僵住,目光充滿迷茫,「船?什麼船?」
「救你的船,人魚已經被軍方控制住了!」祁天錦大聲道,「你現在很安全!物資已經空投到房頂,你快去拿吧!」
夏福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房頂?!」
「是的!你很安全,人魚已經被全部擊退,它們吃了不少人,你遇到人魚的時候小心點。」
祁天錦說完這句話,剛才梁元文使出吃奶勁都砍不斷的繩子和正常麻繩一樣慢慢斷裂了,於此同時船身也在慢慢恢復正常。
宋婷婷砍了半天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裴粱接過刀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騙人!」王自樂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力氣說出這麼完整的三個字,「沒有……人……魚!也……沒有……物資……你……吃了人!」
「我吃了人……」夏福眼神迷茫,喃喃自語道。
船身開始搖晃,王自樂竟然溜上了欄杆,他像毛毛蟲攻擊敵人前那樣抬起『上半身』慢慢晃悠,然後猛地衝上前!
祁天錦完全站在宋婷婷身後他攻擊不到,正當宋婷婷以為自己會被噁心死的時候,裴粱竟然衝上來替她擋住了!
肉團死死沾在裴粱身上,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甩不開。
「裴爺爺!」祁天錦失聲尖叫,掏出手槍試圖瞄準王自樂,但是它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坨整個黏在裴粱身上,糾纏著裴粱左右亂晃,祁天錦根本瞄不准。
宋婷婷已經嚇傻,梁元文緊緊抓住裴粱的一隻手試圖固定住他的身體,但是無濟於事,王自樂已經纏上了他的脖子,並試圖往他的嘴裡鑽。
梁元文和祁天錦已經忍著噁心上手抓了,然而肉團只是肉團,用手抓也只能抓出一團團的,毫無緊要的肉,還把手弄得像裹滿大便似的。
於此同時,在王自樂的恐嚇下,夏福的精神狀況再次不穩定起來,船體傾斜搖晃得厲害,裴粱看著差點摔下船的宋婷婷,看著一臉焦急的祁天錦,看著不停用西語咒罵的梁元文。
他突然不掙扎了,他感受到了王自樂對自己思想,對自己靈魂的侵蝕,再這麼下去他或許也會變成一條『人魚』或者是爛肉。
裴粱一點點慢慢向後退去,以七十歲老人不該有的身手迅速翻進船內,右手緊握梁元文給的匕首,鋒利的刀面倒映出他蒼老的臉。
裴粱看見的卻是十五歲的自己,那年他新征入伍,印度政府策動西藏叛亂失敗後在邊境線不斷鬧事訴諸武力,他所在的173師於戰爭中期進入瓦弄地區進行反擊戰。
他當年是個膽小鬼,而祁天錦的外公吳吉炳是他的班長,裴粱現在還記得吳吉炳教他用槍的場面,一身軍裝,脊背挺直,邊熟練的把子彈裝進槍邊笑眯眯說道,「害怕正常啊,誰打仗不怕?我十五歲在朝鮮打老美的時候差點嚇尿褲子。
現在?現在我更怕!十五歲孤家寡人死就死了,今年我老婆可大著肚子等我回去過年呢。
再怕也得上啊!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邊境線打仗,你小子幾歲了?十七?差不多差不多,打完仗回去可以說媳婦了,你老家哪的?我給你找一個。
不在一個地方,可惜,我村里沒說親的好姑娘可多了。」
十五歲的裴粱在邊境線吃夠了苦頭,吳吉炳說抗美援朝那仗更加辛苦,卻還是盡最大的努力讓底下的兵能在戰場上過得好一些。
直到一個炮彈落在附近,戰場上死傷大半,裴粱本來也該死的,是班長壓在他身上才保住他全手全腳的活著。
裴粱醒來之後拖著重傷昏迷的吳吉炳邊走邊躲,終於找到大部隊匯合,班長因為傷勢過重被送回國救治,而他歸入170師繼續參加反擊戰。
從那以後過了多久他才看見班長?
很多很多年,直到十年前的老兵聚會,班長和他一樣變成了老人,他還是笑眯眯的和藹模樣,手上的槍變成了全家福,裡面有足足二十口人。
被他像寶貝一樣抱在懷裡的是一個長得和他一點都不像的小嬰兒,名字取得很好聽,叫祁天錦。
班長說這是他最牽掛最擔心最喜歡的外孫女,她很早沒了媽媽,他也很早沒了女兒。
第一天裴粱就知道班長去世了,他當時心裡只想著:班長,我要幫你守好這個外孫女。
現在不止是外孫女,這些後生都是他都要守好。
裴粱握緊刀柄,王自樂緊貼著他,他只恨現在沒有一個炸/。藥包讓他綁在身上和夏福同歸於盡,只能帶走一個王自樂太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