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著急了:「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你真的想死嗎?你還要不要嫁進豪門的機會了?」
「……」
嫁進豪門嗎?
阮念一陣沉默。
她難道沒有努力過?
阮念屈膝從地上站了起來。
系統呆滯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阮念忽然間清脆地說:「我不要。」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
系統屏幕的跳動也停了下來。
阮念兩眼空洞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為什麼一定要去攻略顧昭燁?」
「到底是誰讓我來的?」
「為什麼一定要顧昭燁愛我,我才能不死?」
「為什麼?憑什麼?」
「我為什麼要接受僅僅是他不愛我,我就要去死的結局?我就不能在他不愛我時,依然活著嗎?」
系統發出一陣尖銳的叫囂,幾乎是刺耳的鳴叫,讓人想捂住耳朵,可它還在持續地叫著。
阮念這個時候似乎短暫地清醒了一瞬間,她迅速地看向了顧昭平,又迷思上了,用力指著她:「憑什麼啊,顧昭平,她明明不用討好任何人,也能踩在顧昭燁頭上啊!」
「她也能呼風喚雨啊!」
「憑什麼顧昭燁不愛她,她不用去死?!」
可說著說著,阮念就哭了起來,她沒辦法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怎麼辦,我不想攻略他,我不想死!」
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完全忽略了系統扭曲的尖叫,害怕得甚至哭得更大聲,攥緊雙拳蹲在地上,放聲大哭,抽泣得極速甚至發出了尖叫:「我不想死啊——」
「你——」
隨著她充滿恐懼、後悔、不甘的哭聲越來越大,變成尖叫,系統的光屏在一陣瘋狂的亂碼之後,徹底無法顯示了!
阮念被這刺耳聲嚇了一大跳,抬起頭,卻只看見顧昭平定定地站在電子屏幕前一動不動的背影。
她像是嚇傻了,沒明白怎麼一回事兒:「我們這是死了嗎?」
許久之後,顧昭平終於說:
「沒有,你不會死。」
阮念茫然了:「它是系統啊,它能掌控整個世界地,我任務失敗了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
顧昭平看了一會兒。
她伸手撥開了眼前的電子迷霧。
然後好像終於確定,笑了一聲。
「它騙你的,你只是沒有看清它是誰而已。」
在抽象的電子條碼中,裸露出了系統一直沒有暴露出來的、關於它的名稱。
【社會意識模擬】。
「這個控制你的系統,只不過是男權社會意識形態的具現化載體。」
顧昭平意識到它崩潰的起源。
「只需要給你一個概念,顧昭燁的寵愛與你的價值強相關,並告訴她人你值得羨慕,你就會自主地進入獲取他寵愛的道路,不覺得是被逼迫。
「它賦予你交換數值獲取寵愛的能力,實則,是通過憐愛值和攻略值這些量化指標,將你的價值綁定在被男性選擇的單一維度上。
「這是一部霸總文,對吧。」她轉頭對阮念說。
阮念瞳孔縮緊,呆滯地點頭。
「這些甜美的故事,看似是女人對完美愛情的幻想,實則是男權社會實施對女性馴化的文化規訓。」顧昭平語氣淡淡地說。
「不需要權力、不需要掌控,只需要能調動他的情感你就是贏家,他的眼淚和後悔比千金還貴,你所接觸的一切都是二手權力,他想收回就收回,你獲得了要感激。
「讓你自甘從與他們競爭,到在他們之中挑選一個人附屬,用愛情這個偽概念和婚姻這個最虛偽的制度來異化競爭者,讓她們從內部分裂,僅僅為了爭奪他們的注意力和愛情這種可笑的東西。」
一直以來,系統給阮念的和顧昭燁給阮念的如出一轍——
毫無底線的寵愛,收走她的能力和自主。樹造敵對,策反她和梁知微、方宜寧,包括顧昭平。
她交換了那麼多數值,最後收穫的只有一樣東西,顧昭燁的憐愛。
阮念看著她,劇烈地顫抖。
「如果它真的能主導對你我的懲罰,抹殺整個世界的話,那著急的不會是它。做不到冷眼旁觀的都是利益相關者,它就這麼脆弱。」
顧昭平依舊平靜地看著扭曲的系統:「脆弱到只要你不再相信它給你構造的價值體系,它就會崩塌,一錢不值。」
同樣的,男權敘事就這麼脆弱。
女性不再認同其價值體系時,這套邏輯便會自行瓦解,崩潰得比誰都快。
阮念看著顧昭平的背影,張開了嘴,瑟瑟發抖,說不出話。
她在猛烈地哭,哭成無聲的嚎啕,被抽噎堵住了喉嚨。
她看著顧昭平感到下意識的害怕,不知道自己在接觸什麼可怕的東西,可她又意識到這不會比系統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