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騙著死,說來話有些長,總歸就是離清緣假死了一遭,使了點計策騙檐如歲殉情去了。
所以離清緣認為,就算同樣都是怨氣值滿格,檐如歲的消除怨氣難度,應當比其他三位低上不少吧?於是從幾日前起,她便開始試圖聯繫檐如歲。
……但好傢夥,今天檀秋祝這一說,她才知道為什麼過去這些天,檐如歲都沒給她一點回音,那些訊息全石沉大海。
這會離清緣坐在馬車裡,旁邊是正支著下頜閉目養神的檀秋祝,她悄悄坐得離對方遠了點,縮在角落抖了抖空空蕩蕩的丹紅衣袖,不禁嘆了口氣。
檀秋祝那句話說完後,倒沒怎麼同她發難,只是手一拂便掠進她的衣袖間,取了那封她本打算今天寄給檐如歲的信。
他兩指間夾著那張潔白花箋,沒洋洋灑灑撕成雪片漫天飛舞,也沒施個術法化一捧灰燼。他只是輕嘆了口氣,瞧著離清緣說:「長安送信到南疆,車遙路遠,實在不易。」
離清緣一面怔怔望著檀秋祝,一面心裡已經尖叫了起來,要知道他們南疆人寫信,其實多與中原人的紙箋墨字不同——他們用蠱。
蠱蟲有語,天下惟南疆人懂,但由於先前用蠱蟲傳聲了好幾次,離清緣都沒得到檐如歲的回音,她便以為是自己蠱術實在學得太差勁,傳不過去聲。
所以今日,她才用了實體信箋,想著完成今日檀秋祝這裡的降低怨氣值小目標就去寄。
但——誰知道會這樣啊?!
離清緣這邊心裡在尖叫,那邊檀秋祝已經妥帖收好了那花箋入袖:「阿緣若有什麼話想同他說,下月你我定親宴前,我自會發喜帖請他來。」
見離清緣還是不言不語,他抬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語氣似誘哄:「阿緣乖,到時你無論想與你那小竹馬說些什麼,表哥都會陪你同他聊個夠。」
……你都在了,還聊些什麼?還有什麼是能聊的?
「而且阿緣,忘了告訴你——」檀秋祝眯起眼笑了,「我也有一半南疆血脈。」
「那蠱里的話語,我都聽得懂呢。」他輕聲說。
檀秋祝也有南疆血脈?
要說剛剛離清緣心裡的尖叫還是無聲的,這會聽到檀秋祝這麼說,她感覺自己再不走這尖叫聲就要壓不住從喉端溢出了。她幾近落荒而逃上的馬車,卻沒想檀秋祝也還是跟上來了。
離清緣只好低著頭裝死,畢竟這時候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
「阿緣,就算我說你可以看看窗外,有哪些地方想逛的,便叫靈馬停下來——」檀秋祝雖
闔著眼小憩,但仍舊感知得到離清緣往窗邊不斷挪去的動作,「也不必快把整個人都貼在窗上,要掉出馬車去了吧?」
……哈哈,還不是為了離你遠些,怕你掐死我呢。
離清緣這樣腹誹完,還沒來得及給出任何回應,下一秒,忽一聲吃痛嘶鳴,似是外頭靈馬傳來。
鎮妖司車馬,從不用人力,靈馬以白雪紙紮而成,灌入靈力即活。此刻這靈馬身形不知為何竟一晃,身下這雙轅車應而平地起顛簸,似要翻倒。
「沙」一聲響動,檀秋祝的紅傘從雙轅車裡飛出,似擋回了些什麼掃來的攻勢。
他將早躍躍欲試想探出車簾去的離清緣按坐回去,輕聲說:「別亂看,我下去處理,你在這等著。」
話音即落,檀秋祝便掠身飛出了馬車,離清緣從車簾被朔風掀動時隱隱約約能瞧見的剪影去看,能見著檀秋祝對面那人被吹起的梨黃衣袂一角。
梨黃衣袂——不會是檐如歲吧?
離清緣眉頭一跳,終是沒聽檀秋祝的話,偷偷摸摸掀了馬車帘子望出去,果見大街的正中央,正站了個手持青色竹笛的異域少年郎。
那少年郎雖作中原人打扮,眉目也生得精緻秀美,但那隨意編成一股落在肩頭的麻花辮,發色卻是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的極淺棕褐色,在日光的傾照下流出琥珀般的光澤。
他額前微捲曲的碎發下,那雙眼瞳也是中原人斷不會有的碧綠顏色,此刻他正一臉冷淡地盯著眼前車馬,手中又彈出一隻蠱蟲。
——真的是檐如歲。
那蠱蟲被檀秋祝的紅傘頃刻擋回,落地碾作粉塵,但檐如歲臉上表情沒一點變化,只是問:「離清緣呢?」
說起來,檀秋祝和檐如歲確是算認識的。
畢竟以往每年檀秋祝都要到落風村來看離清緣,陪她小住一些時日。但往往那些日子,檐如歲都不大愛見她,只喜歡自己待著制蠱。而後來離清緣同檐如歲成婚時,檀秋祝則屍骨都不知寒了多久了。
所以說,上一世,兩人正式見面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關心別人未過門的妻子在哪,不大好吧?」檀秋祝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但卻多了幾分與他本人調性極不符的挑釁意,「下月初三,我與阿緣喜宴時,你自會見到她。」
......等等,下月初三,不是說的定親宴嗎?怎麼又變成正式喜宴了?有人問過她的意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