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鈴人是遲歸,可他又不會為自己解鈴。
見何意又是這樣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肖楠楠反倒更鬥志昂揚,誓要用自己掌握的種種佐證來說服對方。
她少有地無敵嚴謹開口,「來來,我們來盤一下你的疑惑懷疑,一條條來!」
「第一條,是那個學姐吧?羅什麼橋的……」
「羅西橋。」何意補充。
「你真是,情敵的名字記得就是清楚啊……」
肖楠楠嘖嘖感嘆。
「首先,她喜歡遲歸這件事,板上釘釘了,證據太多了不用懷疑。」
「那重點就是,遲歸喜歡她嗎?或者說,遲歸喜歡過她嗎?」
「以及,懷疑遲歸現在或者曾經喜歡她的證據是?……」
何意的心裡也不由浮現了一些畫面與對白。
單論高中時期的她確實沒有太多親眼目睹的證據,只得說,「當時很多人說他們倆很曖昧,比如遲歸為了追學姐才入的舞蹈社,學姐畢業他就退社之類的……」
「這都是大家瞎傳的話,高中時候一個個學得頭昏腦漲,一有空就傳話消遣,這含金量太低了,不能信……」
「我還往外傳遲歸暗戀你三年沒告白呢,這不也行?」
肖楠楠這「顛倒黑白」的話術,何意抱膝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撲哧笑了。
「好呀,早知道應該給你付點宣傳費。」
肖楠楠咧嘴得意,「現在付也來得及~」
說著說著,何意也忍不住低落補充,「還有就是我們倆一起看到的,他們在舞蹈室跳舞,當那麼多人面親上了……」
這也是何意不願輕易回憶的畫面,畫面總比言語來得刻骨銘心,她永遠記得那時她落荒而逃的心情,每回想一次,心口總是悶悶鈍痛,呼吸都凝澀。
「啊?……什麼時候……」
肖楠楠卻有些迷茫,好一會兒後她才猛拍大腿,「我想起來了!」
「嗯?」
但是她轉而更是迷惑,「那會她沒親上啊?我記得遲歸好像躲開了?我邊上人還很可惜的樣子……」
「啊?」
何意驚詫地睜大眼睛。
「我記得明明……」
她心頭猛地停跳一聲,終於反應過來,親上的那個瞬間之前,她已垂下腦袋不敢再看,埋頭遁逃而去。
她其實沒有真正地目睹那一幕。
肖楠楠重重拍手,快刀斬亂麻給她總結,「總之,這個肯定沒親上,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謠言!……」
壓在何意心口那塊隱形大石就這樣輕而易舉被搬走,她有些恍惚。
「你不會一直以為他倆當眾親上了吧?沒啊!你看你整天悶葫蘆什麼都不說不問,就知道一個人胡思亂想難受……」
「以前你暗戀遲歸不也是我親自看出來後,你才跟我承認……」
肖楠楠絮絮叨叨開始數落,何意的思緒也隨之回到從前。
*
高三上學期,十月。
初秋午後的陽光落在操場東側的香樟樹梢,掛了滿樹飄搖的碎金箔,運動場塑膠跑道被烤出的橡膠味摻進了綿延數百米的桂花香里,聞起來讓人暈暈沉沉的。
肖楠楠用力捂著口鼻,挽著何意加快了腳步,將各班擂鼓助威的鈍響遠遠甩在了身後,逃跑似地要遠離這片嘈雜「聖地」。
「啊受不了這幫男的汗臭味和塑膠跑道橡膠味了,再來十里桂花香也壓不住啊——」
何意臂彎中掛著校服外套,她伸手將衣領往臉上掩了掩,試圖隔絕這股氣味,一不小心外套里裹藏著的那瓶礦泉水撲通一下落了下來,原地滾出了好幾米。
肖楠楠眼疾手快,幾步上前就將疑似逃逸的礦泉水抓了回來。
「意寶你今天一路都抱著這瓶水,也沒見你打開喝一口啊?」她笑嘻嘻地露出兩顆小虎牙,「該不會因為這礦泉水跟你諧音同名所以你要支持一下吧?」
意寶,怡寶,小學一年級那年剛和肖楠楠同班同桌時,這傢伙有段時間學聲調學得很苦惱,會讀,但是對著拼音寫字卻總是分不清楚,忽然有天發現新大陸般地對著桌上的礦泉水大喊。
「何意,這跟你的名字是一個讀音哦!但是右邊這個念什麼呢……」
何意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寫下大大的「意」和「怡」兩個字,並用力的標上了音調,默不作聲地指給她看,見肖楠楠幾秒後還是沒有反應,不太愛說話的她終於有些不滿地開口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