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歸注意到了她有些出神的模樣,隱隱有些難過的嘆息,他便立即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小時候,總覺得周圍的大人都太蠢,自己的智商領先所有人……所以,很多時候都依賴著自以為是的計算模擬來預測事情……所以那時候,我很篤定地認為,我們三年半以內一定會在溪城重新相遇……」
「但其實最快的方式是,問一下你的名字和電話。」
何意忍俊不禁,瞬間便直起身。
「你那時候是七歲的小學生啊,也要去搭訕女生嗎?」
十八歲的大學生遲歸抱臂一本正經,「畢竟是為了科研交流,請何意同學不要模糊重點歪曲意圖。」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我小時候特別聽大人的話,絕對不會隨便給陌生人聯繫方式的。」
何意口吻義正言辭,但唇角已經翹了起來,笑意遮掩不住。
遲歸佯裝遺憾哀嘆,「那只能採用我媽當年出的終極招式了。」
「什麼招式?」
遲歸傾身過去,飛快在她唇邊啄了一下,而後又一本正經。
「她當時相當積極地提議,要把我轉學到你們學校去呢。」
何意笑彎了腰,「好,那我在溪城大附小一年級一班等你。」
「那我要和你做同桌。」
「晚了,我的同桌是我的好姐妹肖楠楠,她要是知道你準備搶她的寶座,一定會提前十年做你的黑粉。」
畢竟高中那會她就已經做了遲歸一年半的路人黑粉了。
遲歸思索幾秒,「那我坐你後桌好了。」
「嗯?」
這又有什麼說法?何意疑問。
——當然是因為這樣就可以一直看著你。
遲歸剛要開口,忽然客廳方向響起了一陣滴滴提示音,何意反射般起身,穿上拖鞋就朝客廳奔去。
只留下飛舞長發在光里的驚鴻一瞥,還有一陣餘音。
「我媽媽燉的湯好了——」
溪城這塊幾乎家家戶戶都愛燉雞湯,放些干香菇,砂鍋里吊個半天,燉到筷子一戳就骨肉分離,再稍稍撇去點浮油,冬天這樣喝下一碗,南方濕冷天氣里也渾身舒暢,從胸口暖到手心。
所以一到冬天,她家幾乎隔三差五就會燉上一隻她爸特地去附近市場上買的走地老母雞。
她回來那天燉的那鍋湯和雞肉已經全數解決,今天早上魏女士才特地又燉了一鍋,囑咐她看著火。
到了廚房,又是滿屋誘人香氣,何意關火掀蓋,雞湯澄黃,浮著吸滿湯汁的香菇,肉骨也到一戳就爛,她深吸一口鮮香,按照魏女士的提醒開始加鹽。
房間裡的遲歸也起身準備朝客廳走去。
卻見床沿堆著的那疊厚薄不一的筆記本大概是終於支撐不住,在他起身的瞬間,徹底朝床下倒去。
遲歸本能地返回去伸手去接,還好接住了大半,僅有幾本落到了地毯上,他手上接到的那些本筆記里,只有一本恰好攤開落在了最上方,攤開的那兩頁里幾乎一片空白,只餘一角印出些幹了的水痕,還有左上角手寫的一句話——
[Lumos也會有不會解的題嗎]
遲歸定在了原地。
那行字幾乎要將他吸了進去。
也是這時,他才終於反應過來,那一角的水痕,原來是經年洇出幹了的淚痕。
那滴淚隔著已流逝的歲月,恰恰落在了他的心口,將他溶解軟化,令他再一次察覺他曾錯過的鈍痛與心疼。
他撿起一旁落下的筆,在這行字下補上了兩個字——[何意]
*
這天上午,他們本毫無計劃地就要在屋裡消遣時間,但是肖楠楠的電話卻及時打了過來,問何意要不要和她約會一條龍,何意正猶豫頭痛這個「姐妹和男友究竟得拒絕誰」的千古難題時,遲歸從客廳過來時對何意說的話恰好被耳朵靈得要命的肖楠楠捕捉到,她當即熱情拍板。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何意就領著遲歸來見她好了。
「作為你異父異母的親姐妹,我必須要考察把關。」
她斬釘截鐵。
但正如肖楠楠了解何意,何意也同樣了解她——這傢伙就是天生愛鬧騰的性子,她談戀愛這場熱鬧肖楠楠恨不得在她頭頂裝個監控二十四小時觀察,寒假見面更是這傢伙謀劃已久的大計劃。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