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殺心愛之人*
最開始,只是因為不忍與一眼的觸動, 便毅然決然孤注一擲般深陷進這個未知且可怖的世界,西澤爾也曾問過自己——值得嗎?後悔嗎?
一輩子秉持著理性而動的男人這一次卻做出了如此瘋狂的事情, 而瘋狂後的代價直到現在都沒有支付完畢, 可哪怕到了現在,西澤爾每次想過後, 還是會驚異地發現, 他一直都沒有後悔。
『我們之間, 到底是誰拯救了誰呢?』
一次次的擦肩而過中,她偶爾能夠握住她的手,他也曾被她斥責和質問過,但每一次到最後,得到的都是她溫柔的話語和寬容。
於是不懂得人心的人逐漸理解了感情,他知道自己想拯救的人——那個現在就身處隔壁、逐漸被他封印了部分記憶的人,從來沒有想過打動他。準確來說,艾斯特爾的心很大又很小,她似乎能看到所有眾生,卻又每一次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我不在乎,我不想了解,於是便把自己關入了囚牢的少女卻矛盾地向外伸出手,想要拯救自己見過的人。
——那絕非刻意,而是一種善心的本能。
可西澤爾卻越發頭暈目眩起來,他看著她,就像第一次的過去中,他看著她,不解地問著自己——為什麼我要進入這個爛攤子裡面?
他不明白,他不懂得,可此時此刻,西澤爾恍然發現了,自己終究是人,他不懂人心,卻不代表他真的沒有了感情。
只不過比起艾斯特爾,他要低劣得多,他自始至終只看著她一個人,只想實現她一個人的願望,只想讓她能夠再一次獲得幸福。
——為此,他才會不辭風雪地重複著一次次輪迴,哪怕在中間因為主腦的手段被剝奪了記憶,失去了目標的他了無生趣地活著時,卻又會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再一次明白自己此行唯一的目的。
那就是帶著她脫離這個可悲的輪迴,這個殘酷的,非自願來到的世界,讓她能夠真正地……「回家」。
畢竟,在他與她之間,她才是那個真正意義拯救了他的人,他此心已盡繫於她一人身上,再無可後退之路。
這是與一開始想要拯救再無關聯的動機,只是因為他想罷了。
但西澤爾的心底卻湧出強烈的負罪感和愧疚感,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最開始只執著於她生命的目的的卻是變相地傷害了她。
一個人想要蘋果,可他只給她塞最不愛吃的香蕉。他只慶幸自己沒有陷入自我感動的漩渦之中,哪怕自己的清醒來得還是太晚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肺部仿佛都在隱隱作痛,嗅到了空氣瀰漫著的血腥氣息,恍然回神後,便更正了自己的說法:「不,我想我沒有資格拯救她了……」
「資格?」
這個說法讓艾斯特爾非常不解,而黑髮青年傳入她耳中的聲音再次飄忽起來:「因為我曾經懷抱著這種想法去傷害她……」
她愣了一秒後便恍然大悟:「因為你曾經缺少同理心嗎?」
「是的,當時我無法理解一些基於感性,或者來說我不能立刻基於感性來行動,這種行動只會讓她感受到更多的壓力。」
這個說法讓黑髮少女也不由怔愣,她的目光游移了幾秒後才落回面前的書本,但此時她已經沒有心情繼續看下去了,索性放下了書:「人終究還是有著感情的……當然,我這樣說並不是要否認理性,事實上理性同樣引導著人前進……」
西澤爾輕笑一聲,他的聲音再一次凝實起來,就像是水蒸氣變成了水:「我可以理解成您在安慰我嗎?」
「不。」一種莫名的感覺讓艾斯特爾否定了這個猜測,「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是嗎……」西澤爾突然說起了另一件事,「從你的角度看,你父親的隱瞞是基於善與愛,對嗎?」
他沒有等艾斯特爾的回答,反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如果換成我在那個人面前的話,我大概不會有所隱瞞……我會……」
「你會做什麼?」
黑髮少女不由自主捏緊了窗沿,西澤爾的聲音消失了,她下意識側過頭看向厚厚的牆壁,隨即她意識到自己表現得過於迫切,便默默地把臉別向窗戶所在的牆壁——她的眼光輕易透過了城堡的牆壁,看到了外面的花草與鳥兒,一切都是那樣真實而又自然。
一想到這樣的世界要重新歸為10組成的數據流,艾斯特爾就忍不住窒息,這是屬於人類對生命珍愛的本能,她沒有辦法冷眼旁觀。
『等到時候到了,您自然就知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