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激烈的、純粹至極但也複雜至極的感情偏偏成為了本應不該有私情的它的養料, 這讓它困惑, 卻也讓它發自內心無法移開凝視她的目光。
她總是想要拯救其他人,但事實是沒有人能夠永遠拯救所有人,她痛恨這個世界,卻也因為所經歷的過去情不自禁地投入愛和溫柔, 這種矛盾的情感一直在折磨著艾斯特爾。她發自內心恨著這個世界,卻也愛這個世界。
人就是這樣複雜和矛盾, 她明白自己該痛恨的是把自己困在這裡的主腦, 但這個世界所有的不平等、血腥、冷酷也足以讓她發自內心痛恨, 可那些溫暖柔軟的呵護和溫柔也足以讓她生出愛。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它混沌、美麗、醜惡, 它醜陋血腥的一面讓艾斯特爾痛恨, 可它美麗多情的一面又讓她沉浸其中。
它更加專心地凝視她, 這種凝視不帶有利益或是選擇的色彩, 更像小孩子凝視自己母親、凝視窗邊雲朵一樣。它在這種長久的凝望中不可自拔地沉淪其中, 就像是從黑白的簡筆畫落入了斑斕的油畫中,它不可避免沾染上了色彩, 並為此深深著迷。
最開始那是一種對於脆弱和悲劇美的著迷,艾斯特爾的激烈和矛盾讓她更加吸引矚目,就像是黑夜裡吸引飛蛾的火焰般,它看著她,就像看一座馬上摔碎在地上完美的瓷器,一朵開得濃烈卻要掉落的花。
它本以為艾斯特爾會在這一次次重複中徹底崩潰掉,最開始的艾斯特爾也如同它預料一般,她在一次次循環里仿佛馬上就要枯萎掉了,它在這時看著這朵花,卻突然覺得「心底」一痛,直到艾斯特爾沒有如它所想一樣崩潰掉,而是真的堅持著走下去時,它靜靜鬆了口氣。
艾斯特爾時而沉浸於自己的感情中,時而又因為責任和同情將目光投注到值得關心的人身上——她的同伴、朋友、正在受苦的人……在這種長久的撕扯中,艾斯特爾的痛苦越來越濃烈,一方面她在幫助別人,另一方面,她在自救但收效甚微。
或許艾斯特爾根本沒有察覺,她看向所有人,哪怕是所謂的劇本人物的眼神都是極為一致——那是一種包含審視和悲憫的目光,她發自內心為他們而痛苦,痛苦、痛苦……這仿佛成了艾斯特爾人生的主旋律。
她無數次站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當然,這種痛苦來源於艾斯特爾本質上的善良和共情,如果說把艾斯特爾的人生寫成一本書的話,那她無疑是一個足以讓任何讀者動容的悲劇主人公——足夠美麗、堅強又脆弱。她沉浸在悲痛的湖水中,她的面容在湖水中卻依舊無比清晰,它靜靜凝視,為她的沉浸而深深心動。
這似乎可以稱之為是愛,哪怕這種的愛的開端如此的惡劣且居高臨下,它低著頭,漂浮在虛無的天際上,靜靜看著她的面容。
它在這長久的凝視中,無數次想要真的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她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到了形單影隻的那一步,所有的同伴在漫長的折磨中或是崩潰,或是叛變、只有這個一開始它認為會跌碎在地上的少女走到了現在。
它曾看著她握住了最後一個同伴的手——對方死在她的懷裡,他的血肉癱軟在她的裙擺上,像是流動的血肉花。
那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他的眉眼還殘留鮮活的生氣,他的眼裡似乎還有欣喜的笑容,殘留在他眼裡就像是純白的珍珠。艾斯特爾深深看著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緊緊抱住了他。
少女的臉頰蒼白無比,那雙眼睛卻一直亮得驚人,像是天上的星星,沉浸在悲痛中的艾斯特爾並不能理解旁人狂熱的愛或是恨,但在它看來,這太理所當然了。
——追逐美與光是任何生物的本能,人們也會因此而心悸,並為此動情。
它在這數十年百年如一日地凝望中,不再期待瓷器毀滅、花朵枯萎的一瞬,而是希望艾斯特爾能夠獲得幸福。
抱著這種期待的它再度變得渾渾噩噩,與主腦的爭奪讓它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可等它清醒後,它還是會選擇凝望著艾斯特爾。
在混亂、瘋狂的世界,在一次次從始至終,艾斯特爾的本質都沒有改變,這種並不改變讓她堅持到了最後,卻也近乎徹底毀滅了它。
直到那一次。她終於終止了自我毀滅。
旁觀者清,它並不意外艾斯特爾與西澤爾會成為摯友。
在一次次重複中也在毀滅自己,又重塑自己的男人不斷更正錯誤,不斷與她擦肩而過,不斷目睹她的死亡,這些經歷摧毀了西澤爾的冷漠塑造了他的共情,但也讓他發生不可逆轉的扭曲。他的控制欲發展到了一種恐怖的程度,如果可以具現化,想必可以腐蝕掉腳下的土地,化為毒沼。但不可否認的是,一次次重複的周目,逐漸理解艾斯特爾,讓他的身上也多了一種與她相似的特質,那種特質讓西澤爾在人群里出類拔萃,也讓失去了記憶的艾斯特爾一眼便看到了他。
在最開始,艾斯特爾對西澤爾的「著迷」,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種相似特質的吸引,是一種自戀的外露,這種吸引並不牢固。但幾乎是很快後,艾斯特爾便消除了這種自我魅惑,她極為清醒剖析了自己也剖析了對方,就在它以為艾斯特爾會因為對方無比冷酷的本質而退縮的時候,艾斯特爾反而迎面而上,繼續握住了西澤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