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佲兀淡淡道:「陸大公子, 你八歲那年,可頌碰了你的玩具賽車,你就是這樣拿著個手帕擦來擦去,後來還是耐不住心裡難受,自己把賽車給扔了。」
陸灼年語調微冷:「你想說什麼?」
蕭佲兀說:「我只是好奇,如果是人呢?」
陸灼年臉色微沉:「陳則眠不是玩具賽車,他是我朋友。」
說完這句話,陸灼年抬手將絲帕丟進垃圾桶,環視四周,這句話是對蕭佲兀說的,也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
「我看誰敢動他試試。」
話語落地有聲,這一秒無限延長——
陸灼年扔下的Hermes絲帕緩緩飄落。
在絲帕飄落進垃圾桶的前一秒,陳則眠眼疾手快,把絲帕撈了出來。
陳則眠悄悄戳了戳他的腰,仰頭在陸灼年耳邊小聲說:「這不剛買的嗎,好幾千呢,你不要就給我吧。」
現場眾人:「……」
陸灼年回頭,垂眸看向陳則眠。
陳則眠彎起眼睛,輕輕撞了撞陸灼年的肩膀。
陸灼年心頭翻湧的怒火,瞬息消散無蹤。
陳則眠過分強悍的鈍感力,總是令陸灼年無從下手,可此時此刻,他又不得不承認鈍感強是件很偉大的事情。
在陸灼年不理智、不冷靜的時候,如果陳則眠也跟著上頭,無論是委屈抱怨還是倚勢凌人,都會將陸灼年的情緒拱得更高。
如此一來,今晚的事恐怕都很難收場。
可陳則眠沒有。
哪怕身處在矛盾漩渦的最中心,他依舊能從針鋒相對衝突中,用特有的方式緩解氣氛。
陸灼年目光輕移,落在陳則眠手中的絲帕上。
這塊絲帕對普通人來講可能不算便宜,但對比陳則眠現在的身家也算不得什麼。
尤其是今天出門前,陳則眠才剛剛吐槽過這塊絲帕印花老氣,還問陸灼年是不是故意買一些印花很醜的絲帕,這樣擦完手扔起來不心疼。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陳則眠都沒理由也沒必要在這麼緊張的氣氛中,專程向他討要一塊他並不喜歡的絲帕,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擔負被人議論小氣貪財的風險。
他撈起的不是一塊輕飄飄的絲帕,而是陸灼年間不容髮的情緒。
陳則眠晃晃絲帕,玩笑道:「怎麼不說話,捨不得給我嗎。」
陸灼年笑了一下,說:「你要就給你吧。」
見陸灼年終於換了臉色,在場所有人心裡都鬆了口氣。
尤其是蕭可頌。
蕭佲兀畢竟是蕭家人,自己實打實的親戚,陸灼年若是和蕭佲兀爭執不下,屆時一邊是小叔,一邊是髮小,最尷尬的人就是他了。
還好有陳則眠從中斡旋,才免了這一場針鋒相對。
蕭可頌有點抱歉地看了陳則眠一眼。
陳則眠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示意不必介懷。
兩個人默契地同時向後撤了一步,走到角落裡去說悄悄話。
「我小叔平時不這樣的。」蕭可頌輕輕拽了陳則眠一下,壓低聲音說:「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回事。」
陳則眠笑了笑:「沒關系,都是小事。」
蕭可頌觀察著陳則眠的臉色,見他果然沒有生氣才放下心來,但仍補了一句:「你實在要生氣就生他的氣,不要氣我。」
陳則眠忍俊不禁道:「不氣你,各論各的。」
蕭可頌這才也笑了出來:「還好你夠意思,不然我就難辦了。」
陳則眠很講義氣地說:「有兄弟在,能讓你為難嗎?」
蕭可頌聽到這話又高興起來,笑著歪過頭又和陳則眠嘀嘀咕咕起來。
陸灼年將他們二人你來我往盡收眼底,愈發篤信陳則眠剛才的插科打諢是有意為之。
雖然這行為很符合陳則眠一以貫之的抽象作風,但剛才他那麼做的根本原因卻是為了哄自己高興。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陸灼年心中最後半分不悅灰飛煙滅。
對於陸灼年而言,[陳則眠肯費盡心思哄他]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其龍顏大悅,至於手段方式倒都是其次了。
陳則眠並不知道自己隨便一個要絲帕的動作,也能獲得陸灼年這麼多層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