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同說:「其實從結果上我們判斷你很有可能是黃體破裂。我這邊系統上看b超提示你腹腔的出血很嚴重,血常規也不好,藥雖然都給你輸上了,但我看你臉色還是不行,所以說止血的效果並不好。」
他又把黃體破裂的致病機制給成欣然科普了一遍。
最後他申明:「一會兒我們得做個後穹窿穿刺來判斷你腹腔有沒有感染,出了多少血,超過了一定量,血止不住的話就要推上去手術止血,明白嗎?」
「還有,」方司同強調,「我知道你不想麻煩陳勉,但這事你得跟他說一聲,否則他肯定擔心。」
正說著話,陳勉電話來了,在這之前他已經打了四五個,微信也發了好幾條。
成欣然看了眼方司同,嘆口氣,接起來。
「餵?」
「人呢?」陳勉那邊是轟隆隆炸響的音樂,四周都人聲鼎沸,「馬上八點了。」他聲音顯得急迫。
成欣然小聲說:「我在急診。對不起啊,我去不了你畢業典禮了。」
陳勉反應很快,很冷靜地問:「你怎麼了?」
「我肚子疼,來了趟醫院,醫生說是黃體破裂。」
話語輕飄飄,明明被120送來的,她說得像自已溜大街隨便來的。
那邊突然默了一瞬。
又問:「你在急診呢還是已經住院了?」
成欣然又瞟了眼方司同說:「現在還在急診,一會兒說是要做穿刺。」
他說:「我現在過去。」
「不要不要!」成欣然就怕他說過來,差點坐起來,「別別別,我沒事的。」
「有事沒事你說了不算。」
「陳勉你真的不要過來,」成欣然語氣冷下來,「你來的話我馬上去別的醫院。」
電話那頭再次噤聲。
半晌,陳勉開口,又問:「下腹還疼嗎?」
肯定疼,但成欣然可不敢說疼了,她輕聲說:「急診的醫生說給我輸了藥,現在已經不太疼了。」
「婦科誰下來給你會診的?」
「方醫生下來的。」
「你把電話給他。」
成欣然將手機遞給方司同,方司同點頭,往遠處走幾步接電話,講話的內容她聽不真切。
惶然等一會兒,方司同回來看了眼成欣然的監護,狀似無奈沖她揚手機,「這人現在特別生氣。」
那邊畢業典禮已經開始了。
學校的風雨操場被布置一新,人頭攢動,來了不知多少校友和學生家長觀禮。
今天的北醫是最熱鬧的。
所有的畢業生列席在操場,一半紅色,一半藍色,像是交纏的靜脈和動脈。
陳勉微信里好友群同樣在震。周雲冉他們給陳勉帶了花,他們人手一隻穿著白大褂的周邊玩具熊,拿著在各處拍照,就跟他們畢業了一樣。
孫爽還在群里喊:呼叫成導!
陳勉拇指指甲無意識地深磕進中指指腹,他看到消息,按了鎖屏。台上的書記正在講話,台下還有學生會的師弟在拍現場照。
陳勉抱著雙臂,坐在第一排優秀畢業生代表的隊列里,看似很認真地聽校領導講話,還時不時跟身邊的同學交頭接耳幾句。
實際他壓根兒不知道台上人在個講什麼東西。
陳勉安慰自已,黃體破裂不算什麼,以前婦科輪轉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人都已經在急診躺著了,她真要有事大家都能衝上去搶救。
但他腦子裡開始不受控制地亂想,現在急診哪個醫生當班,手藝好不好,搶救室里有沒有位置。挨個劃拉婦科靠譜的主任都有誰,誰他能說得上話,誰做手術利索。但他又想著最好還是別做手術,成欣然天天操心她的電影,哪來的時間靜養。
他很想罵成欣然蠢,一個急腹症硬是能忍半宿,真應該給她發個最佳忍者獎。又忍不住回憶昨天晚上自已在幹什麼,他他媽昨天晚上在跟師門聚餐啊,如果那通電話他能再細心點,就能察覺到她的聲線跟平時不一樣,而不是去埋怨她寧肯回家躺著也不過來陪他。
陳勉忍不住低頭,胸腔里火燒一樣。
這時他手機再一次振動。
成欣然發消息給他:做完穿刺了,我真的沒事,畢業典禮結束以後再過來哦。
句尾還跟了個笑臉。
又補了一句: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