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信號中斷,我們完全有理由暫停錄製。」傅嬌繼續說道,「更何況,岩洞裡可能還有蝙蝠,節目組沒辦法保障我們的人身安全。」
「姜風鈴已經去岩洞了?」
夏潤則的聲調不斷往上拔高。
白安安默不作聲地收拾著東西,垂著頭恰好擋住對面投來的視線。
「不知道——」傅嬌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或許吧,她還在搶救設備也說不定。」
「你要不去設備車找找她?」
傅嬌對男女間的微妙氣場向來敏銳。
白安安吃虧就吃虧在學生氣未脫,那份涉世未深的純澈感,只能引來兩種人——
要麼是毛頭小子,要麼是早就爬上高位的老江湖。
夏潤則這種年紀,最逃不過的是姜風鈴這款長相的姑娘。
姜風鈴生了一副天生討喜的皮相——
幼鹿般的圓鈍杏眼,毫無稜角可言,眼尾微微下垂,那點楚楚可憐的勁兒就出來了。
可只要唇角微微一翹,甜意便從瞳仁里沁進心尖。
靠著這副人畜無害的甜相,她才在娛樂圈掙了一席之地。
男人骨子裡的保護欲最經不起這種誘捕了。
——明明踉蹌,卻還要往前撲的笨拙感。
真該架個攝像機在這直播出去。
綜藝熱度肯定能再上一個台階。
傅嬌目光掠過他弓起的脊背,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夏潤則掀開先前整理好的設備箱,果然少了一個物資背包。
指腹被泡得發皺,摩挲著摘下頭頂探險燈查看電量,卻發現Go pro早就浸了水,連開機鍵都按不亮。
——節目組沒想到會遇上大暴雨,根本沒有準備防水的運動相機。
夏潤則把報廢設備往桌上一撂,又瞥見角落裡還躺著個手提攝像機。
白安安踮著腳看他擺弄著機器,以為他要去設備車:「正好,夏哥等會我們一起搬吧。」
探照燈驟然調到最大檔,劃出一道銳利的光束。
夏潤則只回了兩個字:「不去。」
聲音冷硬如鐵,隨後衝進雨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說起來,自從那天姜風鈴毫不避諱地戳穿於堯描繪的夢幻泡沫,歪著頭,一臉無辜,將本該藏得嚴嚴實實的秘密,輕飄飄扔在地上——
確實,她吸走了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這個連微表情都要講究的世界,所有人都戴著半永久面具,討巧話在嘴邊打轉,連耿直都能變成包裝好的標籤。
就像山坡上隨便撿起來的石頭,人們忙著給石頭裹上綢緞,磨成璞玉。
她橫衝直撞地闖了進來,掀翻了劇本,把真實鋪在陽光下,攤出來給人看。
——山石稜角分明,褐斑蜿蜒生長,仿佛經過億萬年磨礪,脈絡里仍沉澱著野性,像是大地未曾馴服的靈魂。
那晚,她對著傅嬌,姿態仿佛是在施捨:
你喜歡?拿去好了。
莫信配不上她,和傅嬌倒是一路貨色,天生一對。
既然他倆要鎖死,姜風鈴的離婚手續該提上日程了吧?
看姜風鈴那一貫灑脫的姿態,她和莫信之間的夫妻情分,當真薄得就像窗戶紙,一戳就破。
——可問題恰恰就在這裡:既然連這點情感都付之闕如,當初,她又究竟是為了什麼,跟莫信走進了婚姻呢?
靴跟一腳踩進泥坑,夏潤則踉蹌著跪進污水裡,膝蓋上的鈍痛,生生拽回了他的思緒。
要是她有幾分灑脫就好了——
不會想不開,更不會為了混帳東西去死。
-
一夜大雨。
現在是凌晨五點半,鉛雲沉沉壓著天際,萬物褪色,一切都隱沒在雨霧裡。
為了省電,姜風鈴收起探照燈,這時,她才注意到Go pro不知何時黑了屏,紅燈早就不閃爍了。
她愣了一下,手指輕輕一撥,解開了安全扣。
隨著「咔嗒」一聲輕響,束縛感瞬間消失。她卸下背包,整個人倚靠在上面,舒了口長氣。
姜風鈴知道,不會有人過來了。
也好,省得聽他們大呼小叫的。
物資都帶全了,挺好的。
挺好的。
她自己一個人,這樣更好。
她閉上眼睛,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她一個人,與這場雨,與這片天地。
天地間只剩下雨聲,包裹著整個岩洞,連心跳都跟著變得緩慢而清晰。
陳新說得沒錯,她的確能入侵所有的電子設備,調取想要的信息。
所以,她竊聽了那天陳新和所長的對話錄音。
「零壹和普通機器人毫無區別,不會主觀性思考的機器人還不如一台普通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