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蘭站出來調停:「都不許動手,老胡你來說,你們一群人砍人家的山楂樹做什麼?」
老胡返回自家院子,將騾子牽了出來,「穆主任,這棵樹已經成了我們胡同的禍害了!你看我這騾子被樹枝刮的!」
鄭家的院牆矮,山楂樹的枝丫已經伸展到了院外來,經常剮蹭行人和車輛。
這條胡同的院子大、房租便宜,住著七八戶趕馬車、驢車和騾車的。
凡是從鄭家門前經過的牲口無一倖免,全被樹枝刮傷過。
葉滿林附和道:「胡哥的騾子被蹭掉毛了,我家紅棗也被刮傷了眼睛,這樹真不能留了!我們只砍牆外的這些枝丫,院兒里那部分不動。」
買這匹馬花了他全部家當,還跟姥爺和繼父借了一些錢。
馬受傷比他自己受傷還讓人難受呢。
葉滿枝問出圍觀群眾的心聲:「砍樹要跟主家商量,哪有你們這樣上來就動手的?」
「怎麼沒商量?之前大家和和氣氣來商量,他家老鄭頭說這棵樹值八塊錢,不許我們砍。我們就每人出一塊,湊了八塊錢給他,讓他自己砍樹。結果這家人收了錢不辦事,半個多月沒動靜,導致又有兩匹馬受了傷,我們只能自己砍了!」
鄭東妹不忿道:「放你娘的屁!誰收你錢了?」
「錢是你爸收的,整整八塊錢!收錢的時候,居民小組長也在場!」
大家這才想起收錢的鄭家老頭來,家門口鬧翻了天,他這個當家的卻不見蹤影。
鄭東妹卻昂著頭不肯承認:「這棵山楂樹是我家的風水樹,我爸不可能收你們的錢!」
山楂籽兒多,像石榴一樣寓意著多子多福,許多人家在院兒里種山楂樹,就是為了討個好彩頭。
但是,事情發展至此,已經不是一棵樹的事情了。
鄭東妹覺得胡同里這些人打心眼裡瞧不起她家。
她哥癱了,爹媽老了,嫂子是個從良的妓|女,任誰從她家門前經過都能唾上一口。
這不就是欺負她家沒人嗎?
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鄙夷、哂笑,更是讓她感到t前所未有的難堪和屈辱。
薛巧兒又在此時拉過她的手說:「東妹,大家都在一條胡同里住著,這棵樹礙了他們的眼,即使現在不砍,也可能在半夜偷偷砍,早晚要被砍掉的。他們人多勢眾,咱家惹不起,還是算了吧!」
嫂子的話就像一勺滾燙的熱油,潑到鄭東妹熊熊燃燒的怒火上。
「算什麼算!這是咱家風水樹,誰也不許動!」
車夫們才不管她怎麼想,理直氣壯道:「要麼砍樹,要麼還錢,要是牲口又被樹枝刮傷了,你家也要賠錢!」
他們帶著工具來,是想把這棵禍害樹徹底解決的,伸出來的枝丫才鋸掉一半,另一半肯定也要鋸掉。
老胡招呼大伙兒快點幹活,鋸完了樹還得回家吃飯呢!
車夫們齊聲響應,葉滿林也擼胳膊挽袖子,打算出一份力。
黃黎遠遠看到這邊圍著人,心裡就直覺不妙,將車騎到近前,果然看到葉老五正爬上梯子準備鋸樹呢!
她扔下自行車擠進人群,想把梯子上的葉老五拽下來卻根本湊不到前面。
黃黎拉過距離自己最近的葉滿枝說:「不能讓你五哥欺負人,趕緊把他喊下來!沒事鋸人家的樹做什麼?」
她忍不住在心裡罵了髒話。
兩家隔著半個胡同,居然還是產生了鄰里糾紛!
「嫂子,我哥他們交錢了!鄭大爺也收錢同意砍樹了。」
「那也不行,人家現在不同意砍樹,這麼多人一起上,不是欺負人嗎?」
【你哥敢砍人家的樹,鄭東妹就敢要你哥的命!那是個豁得出去的瘋子!不但你哥會被她尋仇砍死,在場這些人也沒幾個能活得下來!】
【到時候整條街都會被燒成灰燼,數百人葬身火海。連她自己的親爹親媽親哥都被一起燒死了!這樣的瘋子,你們跟她犟什麼?】
【……】
【……】
【哪怕她最後償命了,被槍決了,可是,為了一棵樹,值嗎?】
【……】
【……】
望著面前快速閃現的一行行字幕,葉滿枝只覺雙眸刺痛無比,有什麼東西即將洶湧而出。
這些小字金光熠熠,明明顏色比陽光還溫暖,卻讓她通身生寒。
她嘴唇翕翕,嘗試著說些什麼,可是喉嚨里跟堵了團棉花似的,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黃黎不知她在發什麼呆,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焦急道:「別愣著了,趕緊過來幫忙把這些人勸下來!」
葉滿枝腦袋木木脹脹地跟在黃黎身後。
看她想方設法勸五哥下來,五哥又渾不在意地擺手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