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早已面目模糊的高中同學,夾雜著十幾年前顧燈自己的聲音,穿過時空抵達了這裡。
背下來的整整十年裡,顧燈都沒法兒理解這段話的含義。他當時太年輕,也太順遂,不知道這段文字里的痛苦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先賢們忍受這些痛苦,需要多大的決心和意志力。
他只是記住了這段話。
又在十幾年後從鼎盛跌入低谷,恰好和這段文字實現了共鳴。
原來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有這麼多人和他有同樣的遭遇。他不是孤單一人,這世上還有人和他一樣痛苦,迷茫,不知所措。
渾厚的海水包裹著他,仿佛一個無形的擁抱。
肺部的氧氣更少了,連大腦也開始變得遲鈍。濃稠的黑暗中,顧燈猛地睜開眼睛——原來他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活著。
顧燈拼勁全力游向海面,可周圍一片漆黑,根本不知方向在哪裡,他只是憑藉本能往上游去。
嘴巴和鼻腔溢出一連串小泡泡,這是氧氣被帶走的證據。海水擠壓著他,渴望呼吸的痛苦加劇。又一個泡泡像小魚一樣溜走,他終於呼出了身體裡的全部空氣。
顧燈漂浮在黑暗的海水中,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恐懼。
曾經他覺得死亡是解脫、是安詳,能給他帶來平靜。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死亡還是痛苦,是掠奪,是一種毀滅。
他出現了短暫的暈厥,再次恢復意識時,他聽見了一陣海浪聲。
顧燈拼盡全力朝著聲音方向游去,此時他的身體已經沒有儲存任何氧氣,肺、心臟、大腦也瀕臨罷工,只有身體還在機械性運動。
他不想死,他還不想死在這裡!
顧燈「嘩」地一聲鑽出水面,像初生嬰兒那樣大口地呼吸。
星星消失了,可東方傳來光亮,太陽即將升起。
大海和冰川在晨曦中逐漸顯形,顧燈爬上橡皮艇,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不知所措和欣喜。他第二次獲得生命。
第7章 行蹤暴露
天邊的雲彩越來越濃,逐漸把冰川染成浪漫的粉紫色。然後太陽升起,平等地照亮每一寸土地。
顧燈一件件脫掉濕透的衣服,赤.裸身體在陽光下吃香蕉。
一整天沒進食,他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第一個香蕉吃完都沒嘗出味兒來,又立刻拿起了第二個。他開始注意到香蕉的形狀,顏色,紋理和氣味。
香蕉其實是一種非常質樸的水果,方便攜帶也易於食用。果肉香甜綿密,餘味有點兒澀,所以催促人去咬下一口。當整條香蕉都吃完時,顧燈會感到一種質樸的幸福。
顧燈收起果皮,坐在船上繼續曬衣服。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新鮮極了,水是冷的,冰是涼的,皮膚是滑滑的。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具體的感覺了。
他精神放鬆,逐漸睡了過去。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到頭頂,顧燈穿上半乾的衣服划船返程。
不知是不是太熱,不一會兒他就熱出了汗水,顧燈拉開衝鋒衣繼續划船。可他還是覺得熱,太陽曬得他頭暈目眩。口渴,想要喝水。
這才4月,按理說不應該這麼熱才對啊。顧燈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又伸手摸了下額頭,才發現他是發燒了。
顧燈用水拍濕臉頰,咬牙繼續朝岸邊划去。太陽越來越大了,他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液,雙手因為划船變得酸軟,喉嚨乾涸,讓他不停地舔舐嘴唇。
遠方群山高聳,小鎮在山腳下變成一條短線,顧燈機械性地轉動雙手,朝著小鎮一點點挪去。
又過了一個小時,皮划艇終於觸碰到柔軟的沙灘。顧燈丟開船槳站起來,突然頭暈目眩,身體跟著栽進了沙灘里。
他度過了一段混亂的夢境,被喪屍追,被狗咬,反覆從天台上往下跳。
再次睜眼,顧燈看見了醫院冷白的天花板。床邊坐著一個穿西裝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正低頭看手裡的平板電腦。
顧燈剛動了下手指,男人便放下平板過來說:「你醒了?」
顧燈張嘴,聲音啞得不像話:「哥,你怎麼來了?」
「你暈倒的視頻上了熱搜,我離得近就先來了。媽和你經紀人在飛機上,大概還有2個小時落地。」
「哦。」顧燈沒再說話,似乎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