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還沒人回來,顧燈安排章離坐在床頭,自己去包里翻急救包……急救包……
章離等了半天都沒見顧燈動,過去一看,這人竟然抱著背包睡著了。青年嘴唇微張,臉頰在月光下白得發亮,嘴裡還不時嘟噥著什麼。章離蹲在旁邊看了會兒,正要喊他顧燈就自己醒了,又開始醉醺醺地翻找醫藥包。
顧燈一向不收拾行李,出來玩就把所有行李一股腦塞進大包,東西又多又雜,根本找不到急救包在哪裡。
就在他準備把全部東西抖出來挑選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過來。」
顧燈回頭,看見章離分開雙腿坐在凳子上,垂眸喊他。燈光從章離頭頂灑下,讓他五官有些兇悍的冷漠,和平日的溫和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反常。
顧燈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可他沒有立刻過去,只是說:「我要找急救包。」
「在我這兒,」章離說,「你不是要幫我包紮手嗎?」
顧燈說:「對啊。」
章離:「你過來。」
顧燈懶得站起來,直接半蹲著挪到章離跟前,仰頭說:「伸手。」
章離攤開手心,顧燈卻把下巴擱進他掌心,傻乎乎地笑了起來。章離順勢捏住顧燈下巴,漆黑的眼中多了一些別的情緒。
「唔……」顧燈被迫仰起頭,身體被鉗制,他只得困惑地眨著眼睛。
「顧燈,你喝醉了。」章離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沒醉!」顧燈回答得超大聲。
「怎麼證明你沒醉?」男人粗糲的大手摩擦著他下巴。
顧燈渾然不覺,沉默兩秒後張口:「汪汪汪~」
「…………」
章離鬆開手,放棄了繼續欺負傻孩子的想法。
顧燈渾然不覺,開開心心地打開急救包。他先是給章離傷口消毒,然後又用醫用繃帶纏繞。他雖然腦子有些迷糊,但這套動作還是做得很漂亮。
「好啦!」包完傷口,顧燈又拍了拍章離手背安撫受傷部位情緒。然後他裝好急救包,站起來——卻不料久蹲後大腦供血不足,顧燈眼前一黑,竟然直接跌坐在了章離膝蓋上。
「對、對不起……」顧燈酒都被嚇醒了,臉頰一熱就要起身,卻突然碰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
顧燈身體一僵,抬頭想看章離的表情,後者卻用那隻纏繞繃帶的手捏住他下頜,強迫顧燈把臉轉向別處。
參加晚宴的人陸續回來,顧燈呆呆盯著門口,滿腦子都是我在哪兒?我碰到的是什麼?章離為什麼又會有這種反應?
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人的交談聲,門被人推開,章離鬆手,顧燈立刻站了起來,迅速拉開了距離。男人們醉醺醺地打著招呼,然後洗漱上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鼾聲此起彼伏,顧燈卻完全睡不著了,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剛才發生的事情。
他怎麼就非要幫章離包手,怎麼就站不穩要去坐人家大腿?現在好了,該你尷尬了吧?
更尷尬的是他還得和章離睡在一起,擠一張小床,睡一個被窩,稍有不慎就會碰到對方的身體。雖然他們平時都儘可能不挨著,但總有意外發生。
顧燈只得儘可能往床邊挪,幾乎半個身子都挨著了床沿。身後,章離突然掀開被子起身,顧燈好奇地抬起頭。
章離沉默了一會兒,說:「抱歉,我出去睡。」
顧燈愣了愣:「這麼冷,你能去哪兒睡?」
章離:「我有地方。」
「你有個屁。」顧燈打斷了他的話,這個村子裡幾乎沒有外來客人,建築材料有限也不會留出客房。要不然,他也不會和章離和人家祖孫三代擠在一起了。
「睡吧,」顧燈按住章離手臂,為了讓對方安心,又說,「我坐你腿上時什麼都不知道。」
章離:「……」
他只得重新躺下,小心翼翼地往另一側靠,不讓身體碰著顧燈。
銀色的月光鋪滿房間,顧燈閉上眼睛,儘量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畫面。可他本就思維發散,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在腦內演小電影。
就算不去想那件事,腦海里也充斥著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從他滿歲時的露雞嬰兒照到死後要寫的墓志銘,什麼亂七八糟的都逃不掉。
不然還是吃安眠藥算了,可起床又好冷,顧燈反覆糾結,在這種糾結中,逐漸睡著了。
顧燈做了一個夢,之所以是知道是做夢,是因為他回到了一個早已出現過的場景里。
在掛滿登山包的戶外用品店,顧燈夢見章離正在幫他測背長。章離一隻手按著他後腰,說那是髖骨最上方,可顧燈回過頭,卻只看見章離手指按在了他腰窩上。另一隻手也不在C7椎骨上,而是繞到前方,掐住了他脖子。
男人手掌粗糲,緩慢而不容置疑地收緊,很快就讓顧燈有了窒息的感覺。
然而下一刻,場景卻突然切換到了酒店的房間裡,章離將他抵在浴室鏡子上,用那隻纏繞繃帶的手抬起他下巴說:「記住你現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