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封秀才相助,若是不忙,今夜就在小院吃個便飯吧。」顧夢生沖一旁的封隨說道。
顧夢生是被封隨背下山的,他被絆倒後崴了腳,雖然草上飛被封隨一石頭砸死了,可顧夢生右腳腫得比饅頭還大,鞋底一碰到地面整個腳腕便疼痛難忍。
顧夢生向封隨道了謝後,本想讓他幫忙來山下柳宅找人把自己抬下去,卻沒成想這看著瘦弱的書生郎,竟在一番思索後提出將他背下山。
書生郎看著瘦,力氣倒是不小,顧夢生雖不重但總歸是一個成年男子,青嶺山離柳宅有好一段距離,可直到將他背到柳宅,他也沒見封隨喘粗氣。
「不必了,不過舉手之勞。」封隨彬彬有禮道:「在下還得將山中的藥材拿了,趁著還未關城門趕回柳縣,就不多做叨擾了。」
封隨這人說話做事自有一股矜貴在身上,即便穿著一身粗糙長衫也不能掩蓋。
「封秀才,」憐秋插話道:「不知你的藥材放在山中何處,可還有什麼未采完的藥材?」
略顯清冷的鳳眸落在憐秋身上,並未停頓,像是根本不記得憐秋,封隨道:「藥材已采的差不多,眼下快要申時正,拿了藥材回去正好趕上關城門。」
像是沒聽出封隨話語裡的婉拒,憐秋輕笑一聲,喚來兩名下人,道:「封公子,何必麻煩,我讓人去山上取了藥材便是,你既是幫了我爹,哪兒有勞煩你跑來跑去的道理。」
不等封隨拒絕,憐秋又道:「五里村回柳縣有些遠,走路得兩個時辰,坐車卻只需一個時辰左右,我讓人備上飯食,一會兒吃了晚食,我再讓車夫送你回柳縣,正好趕上戌時關城門。」
柳縣城門夏季通常在戌時正關閉,若是碰上冬季則會提前一個時辰。
面容姣好的小哥兒笑臉相迎,杏眼一彎,眼角紅艷的孕痣便跟著動了動,言語得體中又帶著不易察覺的示好,不用多做什麼,便讓人難以說出拒絕的話來。
漆黑的瞳孔落在憐秋笑盈盈的臉上,封隨遲疑片刻,道:「多謝顧公子的好意,不過在下還有其他要事……」
「什麼事?」憐秋臉上依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輕聲道:「封公子不妨同我說說,指不定我有什麼法子可以幫忙。」
聽得憐秋語氣奇怪,顧夢生怔愣一瞬,旋即笑著附和道:「封公子,秋哥兒說得對,你有什麼事只管說。我顧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之人,但在柳縣還算說得過去,若能幫上忙,也是老夫的榮幸。」
許是父子倆太過熱情,憐秋看著封隨沉默一瞬,須臾後,鬆口同意了憐秋的建議。
採藥的背簍落在了青嶺山山腰處,封隨給下人們說了大概位置,留在了柳宅。
雖然顧夢生的扭傷封隨已經看過,但憐秋心頭擔憂,還是喚人去叫了五里村中的大夫前來查看一番。
此時大夫給顧夢生查看腳踝,憐秋便出去安排下人做晚膳,他們來時帶了不少的食材,明日回去時卻不用帶回去,正好留給在此地看守柳如英墓地的村民。
從灶房退出來,憐秋便瞧見封隨站在屋檐下,位置恰好在他先前坐的搖椅旁,搖椅上還擺放著他因為著急而隨意放著的《管子》。
而封隨的視線,正好落在《管子》的封面上。
封隨知道自己買了他的手抄本。
不是什麼大事,但憐秋心頭卻覺得有些怪異。
是心虛?
不對,他有什麼好心虛的。
憐秋鎮定自若的走上前,誇讚道:「先前碰巧買過封秀才的一本手抄本,封秀才的字著實不一般,我瞧著好看,便託了唐掌柜找你抄了《管子》一書。」
沒錯,《管子》是憐秋特意讓唐掌柜找封隨抄寫下來的書,為此他還多花了些銀子,不過薄薄一本書,卻花了他整整十兩銀子。
但是憐秋不悔,字看著舒心,他讀起書來也覺心曠神怡。
視線從書本上移開,再次落在憐秋身上,封隨道:「我記得,只是不知原是顧公子要的書。」
憐秋淺淺一笑,沒說什麼。
他本想進去看看顧夢生,卻忽的又想起上次因著自己多管閒事導致封隨被抓進縣衙,猶豫半晌,憐秋略帶歉意道:
「上次是我報的官,害得封秀才進了縣衙,不知封秀才在裡面可有受罪。」
似乎沒料到憐秋會提起此事,封隨有些詫異的看向他,隨即嘴角微不可查的微微的微微上翹,溫聲道:
「顧公子不過是路見不平,何必抱歉。更何況柳縣的縣令並非昏庸之人,並未過多為難於我,只囑咐兩句便讓我出了縣衙。」
憐秋尷尬的說:「若不是我報了官,想必你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非也,」封隨看向憐秋的眼睛,輕聲道:「若非顧公子報官,只怕胡三還要胡攪蠻纏許久,多虧你的幫忙,才使得我同塗大夫能夠儘快離開。」
真的嗎?
憐秋有些不信。
柳縣縣令不算昏庸,但也算不得清正廉潔。
憐秋當時報官,也不過是出於擔心封隨被胡三給打得半殘,柳縣的常縣令最是不耐煩打架鬥毆之事,通常哪方受得傷重,他便會判罰另一方給予銀錢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