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兒子天資愚鈍,頑劣不堪。若是能入陛下青眼,自然最好。」
「晚上慶功宴,帶他過來見見。」
「臣遵旨。」
燕枝乖乖候在門外,聽見陛下又點到幾個重臣的名字,問他們家中兒女的狀況。
朝臣們一一答了,神色言語之間,卻都透著隱隱的擔憂。
想來也是。
不論是傾盡心血培養的好兒郎、好女郎,還是頑劣嬌縱的皮猴子,都是家裡的寶貝。
為人父母,自然不捨得讓他們進宮。
真好。
燕枝想,他被賣進宮的時候,親爹和後娘拿起銀子就跑,看都不看他一眼。
沒多久,蕭篡就把在場朝臣問了個遍,家裡幾口人、院子裡幾棵樹、籠子裡幾隻雞,都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蕭篡放下手中奏章,抬手揮退:「去罷。晚上慶功宴,務必將家中適齡子女帶過來。」
「是。」眾臣俯身行禮,「臣等告退。」
蕭篡抬眼,餘光瞥見燕枝就站在門外,又朝他招了招手:「小狗,過來。」
「是……」
燕枝抿了抿唇角,低下頭,不敢去看幾位大臣的臉。
他怕大臣們覺得他……
身份卑賤,言行無狀,輕浮無禮。
陛下喊他「小狗」,他竟然還答應。
其實他也不想當「小狗」的,只是陛下一定要這樣叫他,他也沒辦法。
蕭篡坐在高台上,換了條腿架著。
他垂眼,目光玩味地瞧著燕枝低著頭、紅著臉,怯生生的模樣,只覺得有意思。
既乖順又聽話的小狗,在這個世界裡,在其他世界裡,再找不出第二隻了。
他思忖著,又朝燕枝勾了勾手指。
「嘬嘬嘬——」
話音未落,燕枝不敢相信地抬起頭。
緊跟著,他被還沒跨過去的門檻絆了一下。
「啊……」
「撲通」一聲,燕枝趴在地上,下意識回過頭,看向幾個大臣。
不是的,他也不想摔倒的!他不是不懂禮數的人!
幾個大臣卻不敢看他,只是垂著頭,默默加快了退下的腳步。
「蠢貨。」
蕭篡見他摔了,當即冷下神色,罵了一聲,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
「一天天的在想什麼?好端端的,走著路也能摔?」
燕枝捂著腦袋,試圖辯解:「是因為陛下……」
「你還敢怪到朕頭上來?」蕭篡不敢置信,「朕坐在離你好幾丈遠的地方,你怪朕?」
「不是的,是因為陛下喊奴『小狗』,還對奴『嘬嘬嘬』,奴一時失神,這才……」
「有什麼好失神的?」蕭篡反問,「民間百姓,家家戶戶都這樣喊自家小狗,朕如何喊不得?」
「可……」
可他們喊的是真小狗,他又不是。
正巧這時,幾位大臣退出正殿,守在門外的侍衛將殿門關上。
一聲輕響,打斷了燕枝的話。
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蕭篡單手拎著燕枝,把他提到玉階高台上,丟在案邊。
「研墨。朕批兩封奏章。」
「是……」
「嘬嘬嘬——」
陛下是故意的。
燕枝張了張口,怕惹怒陛下,最後還是沒有反駁。
他跪坐好,拿起硃砂墨錠,往硯台里滴了兩滴水,安安分分地開始磨墨。
他有意退讓,偏偏陛下不肯放過他,又道:「方才不是還理直氣壯的?怎麼忽然啞巴了?」
「奴沒有。」燕枝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發出一點聲音,表明自己沒有變成小啞巴。
「小狗不是這個叫聲。」蕭篡提筆沾墨,「換一個。」
燕枝終於沒忍住,小聲辯解:「奴不是小狗。」
「你不是小狗是什麼?」
蕭篡反問:「朕問你——」
「你平日裡吃的喝的,是誰給的?」
「你身上穿的用的,是誰給的?」
「你日日夜夜跟在誰身後跑?」
不等燕枝出聲,蕭篡便替他回答。
「吃的喝的,朕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