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篡用手臂環住他的腰身,帶著他往榻上一躺:「睡了。」
「是……」
帳外燭火被蕭篡掐滅了,帷帳隔絕月光,榻上一片漆黑。
燕枝被陛下抱著,不太自然地翻了個身,背對著陛下,捂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
他竟然騙了陛下!
他竟然騙過了陛下!
他閉上眼睛,一邊沉浸在撒謊做戲的驚慌之中,一邊又幻想著出宮後的自在日子。
他整個人混混沌沌的,幾乎要被分成兩半。
就在燕枝想著蕭篡的時候,黑暗裡,蕭篡也在看他,用亮著光的眼睛,描摹他的身形。
倘若方才,燕枝面前有一面鏡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神色有多緊張。
倘若方才,他將燕枝的話錄下來,他就能知道,自己找的藉口有多拙劣。
蕭篡不知道燕枝為什麼非要抄寫宮人名冊。
他只當是燕枝因為他選秀的事情傷心難過,想找點事情來做。
總歸只是抄抄名字,鬧不出什麼大事,這個活兒給他就給他了。
他高興就行。
就在燕枝即將睡著的時候,蕭篡忽然道:「織造府的製衣匠人明日上門,量體裁衣,裁製立後大典上的禮服。」
「唔……」燕枝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蕭篡沉默著,默默收緊了環在燕枝腰上的手。
他垂下眼睛,掃視一圈,目光依次划過燕枝的肩膀、手臂、腰背和雙腿。
這個蠢貨,大病一場之後,瘦了很多。
將所有信息記在心裡,蕭篡從身後抱著燕枝,貼上前去,低下頭,把臉埋在燕枝的脖頸處,用力嗅了嗅。
他低聲道:「燕枝,你贏了。」
*
蕭篡說話算話。
翌日一早,主管宮廷事務的官員,果真把宮人名冊送了過來。
名冊上有現今在宮中當差的、所有宮人的姓名、戶籍和生時年月。
燕枝要做的很簡單,只要把四十歲以上的宮人姓名都摘出來,抄在紙上,就可以了。
燕枝歡天喜地地接過名冊,抱著東西,就回了內殿。
沒多久,大臣就帶著織造府的官籍匠人們過來了,要為陛下裁製立後大典上的衣裳。
燕枝隱約記得這件事情,好像昨晚他要睡著的時候,陛下跟他說過。
燕枝也沒在意,只是窩在內殿裡,專心做自己的事情。
陛下昨日才說,讓他不要出去丟人現眼。
不多時,外殿裡,匠人為蕭篡丈量完畢。
大臣再次詢問:「敢問陛下,皇后的衣裳……」
蕭篡披上外裳,坐回高處:「不用去量,朕知道他身上尺寸。」
大臣不解:「這……」
蕭篡抬起雙手,在面前比劃了一下:「肩膀大概這麼寬,腰身大概這麼細。」
織造府匠人愣住,解釋道:「陛下,製衣一事,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最好還是……」
蕭篡抬眼瞧了一眼內殿殿門,淡淡道:「不必,朕記的尺寸不會錯。」
「這……」匠人拿出牛皮軟尺,戰戰兢兢,「陛下恕罪,還請陛下讓奴丈量一番。」
「可。」
匠人跪在帝王面前,顫抖著手,舉起軟尺,仔細丈量帝王左手到右手的長度。
「這是他的肩膀。」
「這是他的腰。」
「這是胳膊。」
這簡直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匠人硬著頭皮,將該記錄的數字全記下來。
「多謝陛下,奴等這就回去製衣。」
「嗯。」蕭篡頷首,「衣裳做得好看些,切勿吝嗇,該嵌的金銀都嵌上去,該掛的玉飾都掛上去。若是不夠,就去庫房裡取,朕出征敵國,繳獲了不少東西。」
「是,奴等遵旨。」
「去罷。」
蕭篡擺擺手,一眾匠人退下。
幾位近臣恭候在殿外,瞧見這樣的場景,心中大抵都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們雙手捧著連夜草擬的立後詔書與大典流程,來到殿中。
「啟稟陛下,陛下命臣等擬定詔書,臣等皆已擬好。只等陛下過目。」
蕭篡朝他們招了招手:「拿來看看。」
「是。」
一沓厚厚的紙張,置於御案之上。
蕭篡坐直起來,面色冷肅,準備仔細看看。
「因不知陛下所立皇后,究竟是誰。因此臣等擬了五封立後詔書,以供陛下挑選。」
「嗯。」
「大典流程,皆為祖制。但陛下曾下令,越隆重越好。因此臣等著意增添了一些流程,請陛下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