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高掛,一派喜氣,這裡分明是立後大典時的太極殿。
蕭篡用了什麼法子,讓他們回到了幾個月前的太極殿?
可是,他分明記得,當時他與蕭篡說話時,一眾宮人也在殿中。
如今這些宮人都不見了。
這裡不是真正的太極殿,所以,他應該問——
蕭篡用了什麼法子,重現了當日的場景?
就在燕枝疑惑不解的時候,他垂在身側的手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燕枝低頭一看,只見蕭篡正低著頭,雙手輕輕捧起他的衣袖,把自己的面龐往他的手邊蹭。
燕枝一驚,倏地回過神來,連忙將衣袖抽回來,把雙手背在身後,連連後退。
蕭篡再次抬起頭,竭力維持著討好的笑。
他面上本就有傷,從前御駕親征,被流矢刀劍所傷,留下幾道淺淺淡淡的傷疤。
再加上方才,他自己抬手給了自己兩拳,毫不留情,面龐上兩片青紫,格外顯眼。
但實際上——
帶傷的蕭篡,比不帶傷的他,更加可怖。
他的眼裡燒著狂熱的火焰,他的嘴角噙著扭曲的笑意。
他雖然跪著,周身氣勢卻依舊強盛。
蕭篡伸出手,如同世間最虔誠的信徒一般,再次捧起燕枝的衣擺:「枝枝,你打我。」
燕枝一拽衣擺,再次將衣擺從他手裡抽回來,卻問:「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是『劇情回溯』。」蕭篡依舊維持著古怪的笑,放緩了語氣,解釋道,「穿越者的一點小功能,我們回到了過去。」
「那其他人呢?謝儀呢?卞明玉呢?他們現在在哪?」
「他們……」蕭篡面上笑意一凝,很快又平復好心緒,「他們都在,在原來的地方。」
燕枝只是怔愣片刻,蕭篡就像是毒蛇一般,無聲地來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再次纏上他的衣擺衣袖。
「燕枝,你可以把這裡當成是一場夢。」
「一場由我操縱的夢,一場隨你出氣的夢。」
「我們在夢裡,他們在夢外。」
「在這個夢裡,只有我和你是真的。」
「我打我,我會痛;你打我,我也會痛。」
「留在我身上的傷也是真的,可以帶出去的。」
「從前我對你這樣壞,我總是欺負你,你也罵回來、打回來。」
「乾巴巴地罵我打我不解氣,那就加上場景再現。」
「你打我,有滋有味地打我,更解氣。」
蕭篡瘋了。
他更瘋了。
「我不要。」燕枝第三次將自己的衣袖衣擺收回來,斷然拒絕,「我不要跟你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你放我回去,我要歇息了。」
「枝枝,只是做夢而已,做夢也是歇息。在夢裡打我,還能更過癮……」
「我不要!」燕枝打斷他的話,「我說了我不要!你現在放我回去……」
下一刻,蕭篡猛地撲上前,用自己的臉去貼燕枝的手心。
「啪」的一聲輕響——
手起手落,指尖掃過面龐,帶起一陣微風。
燕枝的手指溫熱,蕭篡的側臉冰冷。
燕枝卻像是被火燎到一般,倏地縮回手,藏在袖中:「你又做什麼?」
「打我。我在幫枝枝打我。」
蕭篡笑得過分討好,便是陰森。
他低低地說著話,如同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纏繞在燕枝身邊。
最後,他抬起頭,從毒蛇變成蠱惑人心的惡鬼修羅,繼續吟唱。
「枝枝,你不是聖人,也不是天神。」
「你對我並非毫無感覺——」
「你還恨我。」
「縱使這幾日來,謝儀與卞明玉日日陪在你身邊,縱使他們日日哄你高興,你還是恨我。」
燕枝別過頭去,下意識否認:「我沒有。」
蕭篡繼續道:「午夜夢回之時,你會不會夢到我們的從前?會不會夢到我欺負你的從前?」
「你會不會在夢裡罵我?會不會在夢裡打我?會不會在夢裡想著,要是回到當時,你會怎麼辦?」
「你會。」
「因為你還恨我,因為你想報復我。」
蕭篡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燕枝的手。
「因為我了解你!」
蕭篡緊緊攥住燕枝的手,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你心眼小,性子倔,脾氣犟。」
「你還恨我。」
燕枝搖了搖頭,淡淡道:「我早就不在意你了。」
蕭篡望著他,似乎已經將他看穿:「你還存著很多很多的話要罵我,你還存著很多很多的力氣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