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蕭篡走到燕枝面前,背對著他,微微屈膝。
燕枝伸出兩條手臂,往前一撲,直接撲到他的背上。
「走吧。」
宮道晦暗,一個人也沒有。
蕭篡雙手托著燕枝的腿,一步一步,穩穩噹噹地往前走。
燕枝趴在他的背上,一隻手拿著花燈,給他照亮,一隻手攀著他的脖頸。
燕枝低下頭,把臉頰貼在蕭篡的後背上。
他隱約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可是他的小腦瓜鈍鈍的,他想不出來。
所以,他只是小聲說:「蕭篡,我討厭你。」
「這樣啊。」前面的蕭篡應了一聲,腳步卻不停,「那我……還有機會,讓燕枝重新喜歡上我嗎?」
燕枝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前幾日,阿魚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講了。」
「他講了什麼?」
「講你是一頭狼,講你被攻略過,講你是怎麼變成一個穿越者的。」
燕枝輕輕搖晃著雙腳:「我聽了之後,一點都不難過,一點都不心疼你。」
「是嗎?」蕭篡頷首,「是,是應該的。」
「雖然那些穿越者都很壞,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是最壞的穿越者。」
蕭篡低聲問:「我有這麼壞嗎?」
「你就是這麼壞!」燕枝認真道,「你想啊——」
「是那些攻略者欺負你,又不是我欺負你,你怎麼可以也像他們一樣,欺負我呢?」
「你是頭狼,你是野獸,你不懂怎樣喜歡一個人,可是我是一個人啊,你為什麼不能學著我喜歡你的樣子,來喜歡我呢?」
「那個詛咒說,你遲早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人,可是……可是,詛咒並沒有說,你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我啊,你不能……」
——「就是你。」
忽然,蕭篡打斷了他的話。
「燕枝,那個人就是你,我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你。」
「我從來就沒有,把那個詛咒放在眼裡過。」
「不是對我下詛咒的那個人,讓詛咒應驗。」
「是你,讓詛咒應驗了。」
燕枝糾正他:「是你,不是我。」
「是我。」蕭篡笑了笑,「是我的心先愛上了燕枝,也是我的獸性傷害了燕枝,這個詛咒才會應驗。」
「立下詛咒的那個穿越者,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去過很多世界,了解野獸。」
「他知道,嗜血殘忍的野獸,不會愛上一切都設定好,一切都按照攻略行事的穿越者。」
「這種野獸,很蠢很壞,還很糟糕,但它一定會愛上很好很好的燕枝,它一定會沉迷在燕枝赤誠熱烈的愛意里。」
「但是它太過自大、太過小氣,也太過膽怯,它不敢承認自己愛上了燕枝,它不敢承認自己已經被燕枝套牢了,它不敢承認——」
「自己已經被燕枝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古怪,原本勝券在握的野獸,只覺得一切都失控了。」
「原本該落在任務面板上的目光,落在燕枝的臉上。」
「原本該用來完成任務的雙手,圈在燕枝的腰上。」
「原本為了生存而跳動的心臟,開始為了燕枝而跳動。」
「它無法再控制自己,它很害怕,所以……」
所以,骨子裡惡劣的野獸本性,唆使著他,讓他一遍又一遍地欺負燕枝。
他怕自己時時刻刻被燕枝所牽動,又怕燕枝離他而去。
最後,造就了難以挽回的局面。
燕枝問:「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蕭篡低聲道:「因為它……實在是太壞太壞了。」
燕枝點點頭:「對,因為它太壞了。它是大壞人,我特別特別討厭它,格外討厭,十分討厭,天下第一討厭。」
這句話,燕枝從前總說。
只是這一回,有些字眼不太一樣了。
說完這話,兩個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一路無話,回到熟悉的帝王寢殿。
此處已經許久沒有人住過了,但兩個人對這裡都足夠熟悉。
蕭篡背著燕枝,一步一步往前走,登上殿前石階。
燕枝抬手推開殿門,蕭篡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殿裡同樣不曾點蠟燭,一片漆黑。
許多年以前,小小的燕枝,就是這樣被陛下從淨身房帶回來的。
陛下牽著他的手,抓著他的手腕,見他腿腳發軟,連路都走不了,乾脆直接把他扛在肩上。
燕枝乖乖趴在陛下的肩上,望著陛下的側臉,把自己的心也送了出去。
回到寢殿,蕭篡把燕枝放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