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前的木質桌子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指印。
憤怒讓他的面部都扭曲起來:「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我弟弟當時也被寄生了!不是他讓那個下民找水的,是他身體裡的異種!他是無辜的!」
梁燃打量著男人,這時有個裝扮考究的女人發現了她,向梁燃快步走來:「我剛才在處理工作,舉報內容我已經看到了,我們今天還是走照常流程。」
「好的。」
幹練女人胸前掛著自己的名牌,一等公民,姚音希。
她明顯在監管部有著較高的職級,她一出現,那個正被男人針對的小員工就小聲問了聲好,女人擺了擺手,轉身帶著梁燃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因為監管部部長與梁點的過命交情,梁燃的所有舉報都會越無數級直接傳到部長手裡,那人不想錯過任何可以揭穿梁燃是害死梁點直接元兇的可能性。
而姚音希身為部長助理,一直負責處理梁燃的舉報信息。
進入房間後,姚音希從書架最末的位置抽出一張紙,她拿著紙在梁燃對面坐下:「有人說你侮辱梁點前指揮長,是嗎?」
梁燃垂下眸,選擇了一言不發。
她相信她昨夜剛寫完的日記此時已經拍到姚音希的手機上,多說無益,此刻她不用進行任何解釋。
如梁燃所料,姚音希輕嘆了口氣。
「又是這樣。」
她們類似的對話已經在最近的一年裡重複了很多遍。
「你或許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姚音希的聲音放輕了些,「我是說,許多研究員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
梁燃搖頭:「不用了,謝謝。」
「好,那我這邊沒什麼問題了,你可以走了。」姚音希低頭在文件上寫了幾個字,示意梁燃自行離開。
梁燃沒有猶豫地站起身,她面無表情地拉開門,走向不遠處的電梯。
任誰看到此時的梁燃都不會猜到她正在心底里小聲夸自己。
壓抑太久容易憋死。
梁燃前兩年完全按照原主冷漠壓抑的性格在生活,後來發現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崩潰了,就試探性地往其他方向偏了偏——比如因為壓抑過頭所以會偶爾攻擊人,比如攻擊別人的目的是想要懲罰自己——從效果來看,她這兩個小小的自由發揮沒出現什麼問題。
梁燃等電梯的時候,那個男人仍在她身後不遠處咆哮。
就像她實驗室的助手都是二等公民一樣,監管部的員工也基本都是二等公民,做的是服務行業。
那個員工明顯是有些共情死去的同等級公民的,雖然害怕,但還在囁嚅著拖延,並沒有立刻消除相關舉報信息。
梁燃思考幾秒,轉過了身。
「你知道嗎?」
男人此時正在對著員工發脾氣,完全沒注意到梁燃是在跟他說話。
梁燃走上前,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重複道:「這位先生您知道嗎?」
男人的情緒突然被梁燃的動作打斷,他梗了下,不耐地轉過臉:「你說什麼?」
「從您弟弟的傷口來看,他是在進入希望區前的兩天被感染的,準確來說,是三十到三十二個小時,」梁燃認真說道,「而根據相關監控顯示,您的弟弟進入外城後,不到兩個小時就污染了五個人,無一例外不是二等公民。」
「根據研究所記載,寄生類蜘蛛種完全控制人體大腦的時間是四十個小時,所以他進城的時候是清醒的,甚至還用了些手段把城門的檢測者給支開了。」
「您的弟弟好像是個垃圾啊。」
說到這兒,梁燃沒給男人反應的時間,又指向自己的胸牌:「眾所周知,外城是三等公民的居住地,若非工作,二等公民很少去那裡,所以為什麼您弟弟找來幫忙的五人,恰好都是二等公民呢?」
因為他覺得三等公民連墊背都不配呀。
男人聽懂了梁燃的弦外之音,他先是略顯慌張地看了周圍一眼,又試圖用暴怒來掩飾住自己的心虛。
但男人的唾沫星子並沒有噴在梁燃身上,姚音希走了上來。
她回憶著剛才梁燃在言語上突然爆發的攻擊性,忽然有些心疼——
這三年來,一直是她在負責分析梁燃的日記,她沒有看出這個女孩隱瞞了什麼。
她自認現在的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梁燃內心的人,她比誰都清楚梁燃偶爾爆發出的攻擊性已然屬於一種精神疾病,目的只是想讓對方攻
擊自己,用來實現一種姐姐死去後的自我懲罰。
也不知道梁燃現在是不是又想起了姐姐,她每天到底是有多傷心……
注意到姚音希的視線,梁燃有些莫名其妙,總覺得對方的目光很是詭異。
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梁燃把手縮進袖子裡,偷偷搓了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