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燃沉吟了會兒,問道:「你們得了花疫的隊友,是不是幾小時前下車的兩人?」
那會兒,香料阿姨所在的隊伍離開後,有兩人跳下車好心地補充地面上的驅蟲粉。
撒驅蟲粉的時候,梁燃聽到車窗外有一陣風颳過,但因為天太黑,她又在關注香料阿姨的事情,所以沒往車外看。
很快,她就得到了回應。
「是,是他,他那會兒下車了。」
「可他戴頭盔了啊,而且真的沒有花粉!」
梁燃用手電筒的光照過窗外的裝甲車們,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她輕聲道:「我們的車上都攜帶有花粉,因為量少到根本不會被傳染,所以就習慣性不清理。」
「但現在我們這麼多車聚在一起,花粉量突然堆了起來,那時颳起一陣風,應該是把車上的花粉吹到了人身上。」
「回到車裡後,你的隊友吃晚飯,摘下了面罩,吸入了粘在衣服上的花粉,因為每輛車攜帶的花粉種類不一樣,所以吸入後,有人感染了兩類花疫。」
梁燃解釋完,休息點忽然陷入沉默。
過了許久,男生喃喃道:「我們擔心被異種傷害,聚在一起…這有錯嗎?」
「我朋友只是好心下車,他有錯嗎?」
「那陣大風颳起了花粉……它為什麼要颳風,它為什麼要害我們?」
因為花粉是裝甲車攜帶的,所以更找不到什麼傳播花粉的花了,許多人被男生的情緒感染,這會兒都不再說話,輕輕的嘆息聲傳來。
但就像梁燃之前所說的,花疫是小病。
它是有治療方法的。
相比於時疫,它已經給人很多希望了,只要狠狠心,就可以活下來。
至於要不要治療,怎麼治療,這些人又要經歷怎樣的心理折磨與痛苦,其他人都無法替代。
不過有的人並不希望自己隊友經受這種心靈拷問。
有個溫和的女生主動說道:「花疫是很美的一種死法,這沒什麼。」
「吃掉我,我就長在了你們的身體裡,成為你們靈魂的一部分,我們就永永遠遠是一個小隊了,不會再分開。」
「你們知道的,我一直很害怕分別,被你們吃掉後,就再也不怕了。」
聽到這話,女生所在的裝甲車內驟然爆發出崩潰的哭聲。
巫若子也下意識捂住嘴,輕輕吸著氣。
從花朵從身體裡長出來,到整個人徹底變成鮮花,需要五六個小時,那時正好是天亮的時候。
明明該是充滿希望的時間。
梁燃垂下眸,沒再看車外。
她靠在椅背上,睡意全無,此時是凌晨一點,有人即將變成鮮花,有人患了時疫,很久沒再聯繫她。
她就這麼目睹了兩場離別。
成為S級變異者無法戰勝異種,與異種共生也讓人覺得憋屈,她現
在真的很想把這群東西驅趕出世界,如果能全部殺光就好了。
只有異種消失,分別才不會如此慘痛。
梁燃就這樣靠在椅背上,時間緩慢地流動,凌晨三點的時候,她輕閉上眼晴,小憩了會兒,而後給那個在休息點的同任務小隊發去信息。
她組織了下關於吸血蚊母體進化的信息,把各種進化方式與擊殺方式發了過去,這又耗費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那支隊伍很快就發來了回應。
【謝謝。】
等到四點,梁燃的通訊儀突然亮了一下。
她條件反射地低下頭,飛快點開消息。
是香料阿姨發來的。
與她以為的悲戚絕望不同,阿姨發來的話滿是茫然與不可思議:【姑娘,說起來我也不敢相信。】
【我們一小時前就都開不動車子了,肌肉萎縮得厲害,自動開車裝置開了不到三十分鐘,就撞上了急速追來的異種。】
【我們本來都等死了,我也不想跟你說,我覺得全程跟你說我是如何死的,這件事很殘忍,我沒那麼壞。】
【可剛才,我們的車子被一道車光照亮,有人來帶我們回希望區了。】
【他們晚上八點多從希望區出發,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八個小時,來到我們正等死的地點。】
【我還以為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沒有救援價值,原來不是的嗎。】
【現在我們的車被他們的車用特質架子抬起來了,那個架子真沉真大啊,我們中午就能回家了,以後可能要在治療艙里一直睡覺,睡幾個月,睡幾年,睡很多年。】
【但總歸是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