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痛苦和以往的痛苦不一樣,她覺得靈魂里的一部分被剖離了,她似乎與自己分散了,醫生姐姐把那些細胞分散地放進培養皿里。
小女孩數了數,有三十三個培養皿。
這些培養皿中,不僅有她的腦細胞,還有她身體各處的細胞,血絲飄在裡面,血腥又漂亮。
後來醫生姐姐就離開了,其他人也走了,女孩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兩夜,直到第三天傍晚,諾亞和一位陌生男人來到實驗室,他們把她身上的管子隨意扯掉。
女孩被拉扯著晃來晃去,只聽到零星的幾句談話。
「組建秘密隊伍。」
「去污染區找舊世界物資……不進總庫倉庫,轉手賣給黑市……誰會嫌積分多,有了積分,什麼都好辦。」
「往高了說,這個隊伍訓練出來也是造福希望區,有的任務都不願意去,他們去就好了,就連深度污染區……」
「以後你就叫一號,」諾亞停下話頭,看向女孩,「是深淵小隊隊長。」
「如果做得好,你可以叫我父親。」
聽到這話,女孩的眼睛亮起來:「我願意。」
「我一定會做好的!」
七歲開始,一號開始接受高強度訓練,她在深夜訓練場戴著面具夜以繼日地戰鬥,封閉的房間把她團團包圍,她從不嫌苦也不嫌累,因為沒怎麼接觸過外界,她不清楚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還在父母懷裡撒嬌。
她不明白自己的不尋常。
在七歲小孩的眼裡,訓練場如同地獄,任何異種都能把她打倒,後來她的訓練室里多了幾個小孩,他們大多來自救濟所,無父無母,沒上過學,性格都有些古怪。
他們在一起鍛鍊,不斷跌倒又爬起來,他們誰都不覺得自己不尋常。
每個人訓練完,都會回到諾亞安排好的住處,一人一間兩平米的房間,裡面有張床,牆壁的隔音不太好,他們隔著牆壁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一號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發呆。
長期的訓練,讓她逐漸不愛笑,越發沉默寡言,甚至有點忘記諾亞的臉,但她還記得諾亞的話。
——「這些人是你的隊友也是敵人。」
——「污染區的情況瞬息萬變,有時候拉隊友給自己墊背,才能活下去,爸爸希望你活下去。」
一號默念著這句話,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爸爸希望你活下去。
好開心。爸爸。
她不清楚諾亞這句話是欺騙,她不知道諾亞恨她,恨她沒有早早地長大,成為再生試劑的原材料,他要她永遠活在懷疑與背叛里。
一號十二歲那年,深淵小隊正式成立。
因為諾亞,他們拿到了特行令,時常穿梭在污染區之間,相比於一個團隊,他們更像是獨行俠,誰都不信任彼此,卻又牢牢拴在一起。
二號是個有些胖的男生,因為是速度變異者,他奔跑起來的時候,肚子上的肉總在晃,看上去格外好笑。
他跟其他人解釋說:「這是遺傳和疾病!」
「我問過別人,就是會有這種吃的很少但長得稍胖的情況,你們收收嘲笑的眼神。」
三號是個矮個子女孩,她總是不遺餘力地嘲笑別人。
「胖點好,」她說道,「異種衝過來,肯定最想吃你。」
「你可千萬別瘦下去。」
四號這時就會笑,他喜歡看別人吵架,偶爾陰陽怪氣幾句,美曰其名愛看熱鬧。
五號總是事不關己地坐在一旁,偶爾插句嘴,偶爾看向窗外,她給人的感覺有點寂寞,像是藏著什麼事。
一號對此總是習以為常。
她暗暗給每個人起了外號,小胖子,嘲笑精,陰陽怪,寂寞鬼。
當然,她自己也有外號。
大家叫她木頭人。
一號內心很不滿意這個外號,但懶得說,她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偶爾她看到遠處有異種,就會隨機叫一個人去應對。
有時候遇到難應對的,她也會去幫忙。
回到車上的時候,嘲笑精會扔給她一塊糖,寂寞鬼也會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睛,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
時間過得很快,分別也很突然。
第一個死的是小胖子。
他果然被異種盯上了,飛回來的強大異種把他叼去半空,他肚皮上的肉落在四號臉上,平日裡最愛陰陽別人的人,這時呆滯地站在原地,最後扛著火槍追向異種,追去頂樓,直至和那隻異種一同墜落。
回到車上後,一號開始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