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青走出醫院大樓,正是中午時分,她準備去喝一碗粥,如果有精神就去商場買禮物,媽媽穿裙子好看,棗紅色刺金繡的應該不錯,又靚又襯膚色。辰辰寧寧一人一套滑雪服,然後自己也打扮喜慶些。這麼一想,她便來了精神,到路邊攔出租。
中長款白色不規則款式的羽絨服罩在她身上,和她的臉比起來此刻不知哪個更白一些。風中,她安靜站在那,望著往來車輛……緩緩的,一輛奧迪A8靠邊的滑到她跟前,沖林以青按了兩聲喇叭。
她側目看去,車窗緩緩降下,現出了駕駛座上的人……曾經,有幾次的定性不夠,思緒混亂,恍惚的臆想,於夢中泛濫。待回過神來留在胸口的是深深的羞恥,手中筆斷墨殘,故事很潦草,早已遺留在殘破的紙上泛黃,連同悲歡離合。往事已經塵封,就像一闋殘詞,半篇斷章,想寫不知怎麼落下,任回憶再清明,心卻已經落草為荒……「上車。」低沉有質感的聲音。
風吹衣動,她靜靜的定在那。
他便也不說話,垂著眼的坐著。
這裡是單行道,馬路中間用欄杆間隔,路面狹窄,平時都是人隨上車隨走,哪有這樣長時間駐停的,後面心焦的司機們開始傳來喇叭催促聲,嘀嘀,嘟嘟,嘀--------後面最近一輛,駕駛座上的人氣不憤的降下玻璃探出頭來,怒嗤嗤的喊:「你們怎麼回事?操--蛋的,還走不走啊!」
他仿佛沒聽見,白襯衫外套著單排扣細絨黑大衣,雙手把著方向盤,表情不見絲毫波動,像一個完美的紳士。
此情此景,此刻此地,她感覺仿佛穿越雪山洪流,縱然百練成堅,仍是被打回原形,徒留滿身疲憊,還有那驟然而至的蕭澀悲傷!
漸漸的,林以青眉宇間有鎖之不住的冷傲,嘴角牽起一抹嘲笑來,不知是對他還是對她自己。
喇叭的催促聲簡直成了尖叫,斥責前面沒有公德心的車和人。
他偏過頭看她一眼,淡淡說:「先上車,沒聽到後面在叫罵。」他語調平穩富有磁性,在不大的空間裡迴響著,坐姿一如當年,只除了眼神凝練出歲月的痕跡。
林以青深吸口氣,拉回神識。
如果說當年滂沱雷雨中,是她對他隱生不安有逃避之意,那麼多年後的今日,林以青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幹練的女人,處理問題也是從理智的角度出發,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他既然找來了,她現在能逃避到哪去?林以青不想跑,不想被圍觀看笑話,什麼都沒有說,拉開了車門上了車,心中想的是一切靜觀其變吧!
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她是震慟的,以至於剛剛有些失常,這是過往生活留下的後遺症。
林以青也一如當年,坐到了副駕位置。
車無聲無息的離開,外面的噪音也隨之消失。在前面分道之處,遇到紅燈,後面有車占了左道,是剛剛被堵住的帕沙特,來人惱火的降下玻璃,拿手指著衝著他們喊叫什麼,可能是罵人的髒話吧,車上的陸戰勛和林以青都好像沒有聽到,沒一點回應。司機以為他們理虧氣短,不敢降下玻璃應戰,說話更粗暴,聲音也越來越大,剩下短短的四十秒,引來周圍車輛紛紛降下玻璃看熱鬧,不知道的是,如果人家應戰,他就要報銷了,人生在世都不容易,別太較真,得饒人處且饒人才是平順圓通之道。綠燈亮起,A8驟然發動,上了主幹路。
林以青無法自欺欺人,她在陸戰勛面前有些被動,有所顧忌,可能跟他們錯綜複雜的開始還有凌亂不堪的牽扯有關。
她不知他開向哪,但總要說話的,在淡淡的皮檀味中,林以青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接到了你助理電話,一切都按你的意思。現在還有什麼事?」
「你不是很精明,猜不到?」他語聲輕緩,但在這一問間,就顯出嘲諷來。
「我不想猜。」猜什麼,對他,不過是無意義的自疑。林以青臉上帶著病後的容色,靠在那沒有情緒的說道:「坐上你的車我很無奈。」
「說的你多高貴一樣。」陸戰勛沒有情緒的語調,整個坐看雲起時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