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不欲廢話,轉身即走。
而鍾離和懷炎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他們深知刃一旦被抓住,進了幽囚獄,就算不會被投進朱明仙舟的大火里遭挫骨揚灰,也會被鎖鏈重重鎖住,失去自由,如步離人的戰首呼雷般忍受經年累月的折磨,生不如死。
直到再也看不到刃的身影,懷炎才心情複雜地收回了視線。渾濁眸子裡的水光漸漸散去,他恢復成了先前笑呵呵的模樣,雙手背在身後道:「讓先生見笑了。」
「老將軍言重了。」鍾離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故人相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聽先生的語氣,似乎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鍾離沉默半晌,「此前我手底下有一夜叉,座下第一人,受命清除魔神殘渣。後因業障深重,又見其兄弟姐妹或是自戕或是自相殘殺或是走火入魔,不堪入目,遑論入心,便出逃了,再不見其蹤跡。後來我才得知,他在神志不清的狀態依舊不忘守護之責,以身為餌,以身入局,將怪物也一起封死在了地下。」
懷炎輕輕嘆息。
鍾離不想聽懷炎在這裡傷春悲秋,講浮舍的事情也只是想平衡一下懷炎的心理而已。畢竟自己目睹了他卸下偽裝之後流露出來的真實情感,而這樣的情況,在他們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眼中,幾乎跟授人以柄持有等同的分量了。
也不想探究懷炎出現在這裡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如今羅浮四面楚歌,外有步離人冒充狐人潛入仙舟靜靜蟄伏,只待最後出擊;內有持明龍師吃裡扒外,與藥王秘傳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在此等境遇之下,同為仙舟將軍,懷炎有意巡視一下也無可厚非。
鍾離趕在懷炎出言「安慰」自己之前輕輕道:「我還有些關於龍尊的事情要回去和景元詳說一下,就先不奉陪了,望老將軍見諒。」
懷炎「安慰」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在未出聲之前改口道:「先生慢走。」
鍾離微微頷首,快步離開了丹鼎司。
懷炎背手看著已經漸漸有些變淺了的天色,心底湧上來一些情緒。
這位鍾離先生,倒是和景元像是兩個極端。一個一夜未眠還如此精神矍鑠,另一個則是性子散漫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只是二人的脾氣平日裡都比較隨和,雖有些摩擦,應也不至於大打出手。
懷炎搖了搖頭,罷了,自己該少操些心了。年輕人的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的好,就讓他們自己去操這份兒心吧。
第39章 別只顧著玩我的貓
龍師議會。
雪浦一早將龍師們召集了來, 除卻被秘密囚禁的溸湍外,濤然等五位龍師已經全員到齊。她自己趾高氣昂地坐在主位上,臉色卻甚是難看。
鉤沉坐在她的左手邊, 臉色陰沉得有些嚇人。風浣坐在她的右手邊,饒有趣味地東張西望。溯光坐在鉤沉的下方,此時正閉目養神, 不知心中所思所想。韶英坐在風浣的下方, 持著一根長杆菸斗抽得起勁兒, 時不時還往桌上扣兩下。
濤然原本是坐在韶英的下方的, 每回議事都要被韶英的大菸斗嗆上一嗆。這次倒是自作主張地坐在了溯光的下方,神情平靜,目光如炬。
雪浦對濤然此行頗為不滿, 怒瞪過去。濤然卻像反應遲鈍般無所察覺, 依舊平靜無痕。風浣察覺到了雪浦的心思,托著腮嘲笑一聲:「有些人是真的臉皮如同城牆,針扎不破刀捅不穿,擅自占了別人的位子還恬不知恥。此等厚顏無恥之人, 真乃世間少見吶。」
濤然未曾開口,倒是坐在風浣對面的鉤沉忍不住了。他面色陰沉, 臉上的肉塊如僵硬的石頭一般堆砌在一起。
自從藥王秘傳的魁首丹樞落網後, 鉤沉近來看雪浦和風浣是越發不順眼了。之前與丹樞的聯繫都是自己負責, 二人之間往來的書信不計其數。若是這些信件落在神策府手裡, 自己難逃其咎。然而這倆貨卻只顧著自身的利益, 完全沒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