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痛了。
不能哭,不能往女人的方向看。
因為女人在視若無睹地做飯。他不能在她面前哭,不能叫媽媽,不能看向那雙悽苦婉轉的眼睛,否則他會得到更疼痛的責罰。
「別裝了。」
「哭什麼哭?我十月懷胎生下你,你有我疼?」
「能有多疼?」
「你都不知道你上學多貴,學費多貴。」
要昏過去,見血時,不能再出聲的時候,他們才會滿意。
時玉已經很擅長裝暈,再給他幾年時間,他會嘗試還手,但不是現在。
他還是個小朋友,現在只是向疼痛蟄伏,留得一線生機。
夏天的影子很長。
時玉喜歡夏天,因為夏天的夜晚總比冬天要短。
凌晨一點半,時玉得以爬起來,自己默默地洗漱,吐出幾口血沫,隨後打開水龍頭,將一切沖洗乾淨。
他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手電筒。
他感覺身上已經不太疼了,於是用頭頂起被子,將光照在被子裡,很小心地抽出在圖書館裡借的書,開始翻看。
他什麼書都看,愛情,歷史,人文,懸疑,但最愛看的還是幻想小說,他可以看兩小時書,一直看到清晨來臨,隨後等學校開門。
他會找老師請假,謊稱自己需要在家照顧父親,隨後就離開那裡,去任何一個地方,一個離家極遠的地方,閉著眼睛睡在樓梯間看不見的角落。
等到了下午,他再回到班級中,寫完一天的作業,交給老師。他總是拿滿分,全級的最高分,很多人喜歡他,隔壁班的男生們總是等他一起踢足球。
他今天原計劃找個地方躲起來,睡覺和看書,就這樣度過一整天,不過他很快摸到了兜里的十塊錢,想起了和那個陌生人的麵店之約。
其實他沒什麼可說的,他根本不常去學校,而且知道這對夫婦不會繼續供他上初中。
時玉蹲在樓梯間,抽出一張濕紙巾,擦拭掉鞋面的灰塵,隨後攥在手心,丟進垃圾桶。
他的傷全在背上和肋間,外人看不出來,只有走路的時候會悶著疼。
他走了一段路,本想往學校的地方走,但是很疼,他在路邊看見了一個長椅,他低頭坐了上去,緩了緩。
他有點想喝水,但便利店在十米外,走過去太困難了。
直到一瓶水遞了過來。
遞水的那隻手很修長,他昨天已經見過,這隻手的手腕上有一個奇怪的暗藍色的手錶。
荊榕說:「放學了嗎小孩哥?」
他在他身邊坐下,動作很隨意,也比昨天親近一些。
時玉看了他一眼,沒接這瓶水,他有氣無力地說:「現在是九點。沒有學校會在這個點放學。」
荊榕說:「有啊,我念書的學校就這樣,學校不就應該想什麼時候上就什麼時候上嗎?」
他笑意盈盈的。
冷麵男士笑起來通常都很震撼,時玉昨天雖然已經見過,但又被震撼了一下,他頓了頓,隨後說:「你是不是在模特學校念書?」
「那倒不是。」荊榕擰開瓶蓋,把水遞到他手中,這次時玉接了,很勉強地喝了起來。
喝幾口後會嗆住。時玉咳嗽了幾聲,很快發展為更劇烈的咳嗽,他換了一會兒,才恢復過來,但語氣保持著穩定:「謝謝。」
「身體不舒服嗎?」荊榕問道。
還沒等時玉編出藉口,荊榕就笑著站起身,說:「打籃球還是踢足球?」
時玉大腦一片空白,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順著荊榕的話說了下去:「嗯,踢足球。我被人滑鏟,撞在了一起。」
「嗯,我明白,我也經常受這樣的傷。」
荊榕笑著,用一種溫柔隨性的聲音說道,「你支持你請假,小朋友。帶病堅持上課,精神更不容小覷,你在這裡等等,我去弄點藥給你。」
時玉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張開嘴巴,本來想說點什麼,但荊榕步伐很快,已經向藥店走去了。
他看不見的地方,荊榕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
626說:「該死,真該死啊!怎麼會對小朋友下這麼重的手!鄰里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打孩子!」
或許是有意遮掩過,也或許是因為時玉根本不喊疼。他們的調查晚了一步,不知道在此之前,時玉在家中還經歷過怎樣的痛苦。
荊榕沒什麼別的話,他快速選購了一些應急藥品,隨後直接將錢包扔在櫃檯,拎著袋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