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夜黑風高,營地里人不少,車水馬龍的。夜間小販們的攤位挪到了裡面,一邊吃著瓜子花生,一邊笑著聊天。
風很大很涼,荊榕帶著時玉往裡走,也不著急,先帶他在裡面轉了轉。
這兒雲集天南海北的商人,路邊有賣基本補給的,也有賣現做飯菜的,不過大多數都沒那麼精緻,畢竟資源仍然短缺。
他們路過一個賣衣服的小攤,看見店家有賣厚實的斗篷披風的,那斗篷是接近於黑的一種深藍色,布料很高級,不過沒有什麼別的花紋。店家的生意看起來也不好,門可羅雀。
時玉駐足多看了一會兒。
荊榕走過去,先給店家遞了一支煙:「生意好嗎?」
店家不抽菸,先擺擺手,隨後說:「這兩天不好,我的料子好,沒那麼多人識貨,你看看,線都是我家自己搓的,我選的鵝毛。有識貨的人,但都說貴了,出門在外的人,不願給自己套這麼好的。但要說往家裡帶,老婆孩子恐怕又不喜歡,覺得樣式有點老氣。」
「但要說,生活還是夠的。」店家不認識他們,興致勃勃聊天,「你們從哪裡來?南邊嗎?那邊的基地會有人買嗎?」
「這說不好。我和我弟弟也是常年在外。」荊榕說,「買一件,夜裡涼,穿這個還是很合適的。」
「看得出來,都是在外面跑的人。」店家麻利開始推出貨架,「走商麼?過得怎樣?」
荊榕說:「都差不多。」
店家的心態很好:「是了,都差不多,掙辛苦錢,不過我想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因為最近鴨子的毛髮得越來越好了。光華細膩,比過去一年好很多。」
店家見微知著,荊榕笑了:「是嗎?」
他在貨架上挑了挑。店家很精細,每一件都包了防塵布,荊榕挑了一件,披在時玉肩頭。
很暖和好看,微冷厚重的藏青色,反而很襯時玉,稍微有點大,荊榕低聲問:「喜歡嗎?要換小一點的嗎?」
時玉點點頭,看表情就很喜歡:「素了一點,可是很舒服。」
「想起來了,你以前就愛穿大號的衣服。」荊榕一邊付錢,一邊說,「大一號的登山服,大一號的衛衣,袖子要大。」
時玉不出聲,耳根也有點紅。荊榕給他系好領口的蝴蝶結,隨後向店家道謝。
時玉還在低頭看自己的斗篷。他對喜歡的事物偏愛很明顯,看到就走不動道。
「麻辣燙吃嗎?」荊榕低聲問道,很溫柔,好像他們不是路過暫歇,而是過來旅遊的。「有一家做得很好。我們商隊的人都愛去吃。」
時玉點點頭,無條件地想去。
兩人步行到店家所說的地方,選了一些菜,和其他人一樣,圍著臨時支起的小桌子吃著。
麻辣燙端上來,風味吃著確實不錯,湯底很清,香味和辛辣的感覺卻絲絲入骨,吃得整個人都十分暖和,透徹心扉的爽利。
時玉怕斗篷髒了,吃的時候摘下來,疊好放在一邊。他身上穿著白色的常服,一塵不染,他和荊榕共用一個小桌子,頭碰頭,熱氣騰騰。
旁邊人在說北上的事情。
「就一直開,是條直路,你想去藍氏商會?按我說的准沒錯,他們家有專門的路牌,藍色的,一看就知道。」
「去賣貨?哦,這樣,去那兒收貨啊,這我知道,他們那邊種的梨可好了,我前幾天去談收購,給我的是……」
「嗨呀,這點酒哪裡有不能喝的?我們第八基地出來的人個個都能喝!」
……
時玉認真聽著。
這凡塵世間最普通的煙火氣,此刻聽來都別有味道。因為此時此刻,荊榕跟他在一起。也因為他走過了荊榕走過的路,見證了他從前的生活。就好像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荊榕吃得很慢,片刻後,有賣雜貨的夥計從他們身邊走過,荊榕叫住了他,買了一些針線。
時玉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沒有問,吃飽後時間接近八點,時玉把荊榕拽上車,要他補覺,隨後自己黑燈瞎火去外面上遛狼。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事,接下來的路由時玉開車。
夜涼如水,時玉和閃電在外面溜達了半天,順便又買了很多東西,一起悄悄地帶回車上。
車燈沒有關,荊榕躺在后座,靠著一個靠枕,眉睫安穩。
他身上沒有蓋其他東西,因為外套被時玉掠走的緣故,裡邊只有一件短襯衣。夜裡已經很冷了,時玉看了看,把買來的東西先堆在副駕駛,隨後自己打開一邊側門,摸進來,想把自己的斗篷給荊榕蓋上。
他動作很輕,放得很慢。厚實溫暖的斗篷拉上去,覆蓋在荊榕的肩上,隨後停住了。
時玉的手停下來,視線落在荊榕的臉上。
從小到大,他一直這樣,安靜地看著荊榕的睡顏,覺得男士是天上下來的。挺立的鼻樑和漆黑的眼睫,燈影下好看的弧度,讓人挪不開眼睛。
「有隻小貓偷偷看我,是不是想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