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終究還是要過去。
第二日十二樓剛一開張便聽說臨江不少商鋪因為稅款和帳目問題被官府搜查。
諾大的臨江,只有十二樓相安無事。
就如同風雨飄搖中的那一方小舟。
……
「陛下有旨,冀州王為諸侯之首,理應以身作則,今欺上瞞下,稅貢減半,實乃不敬之罪,特命冀州王於一月內補齊稅貢,並罰俸一年,以示懲戒!」
「陛下有旨,世子李書珩文武雙全,今元夏來犯,侵我國土,特令世子李書珩領軍掛帥,於十月初五點兵出征!」
同一天,冀州王府收到了兩份楚雲軒的旨意。
一「獎」並一「罰」。
「臣領旨!」
李元勝與李書珩行禮謝恩,這一天他們自是料到了。
陛下還是信不過他們啊!
……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秋日午時,陽光是少有的明媚。
清脆的讀書聲漸漸止息。
學堂的女孩們這時候都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休息,以往蘇珏這時候都會一個人靜靜地看書或是用龜甲占卜。
一開始青蓮先生他們還訝然,「你怎麼還藏著這麼個本事?」
蘇珏當時但笑不語,他從來算不准什麼,只是為了求個心安罷了。
但今天蘇珏卻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永言配命,成王之孚……於萬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又是誰人在說話,蘇珏睜開雙眸。
這一次,不再是硝煙瀰漫的戰場。
金烏西沉,霞光滿天,巍峨的城牆披灑了一層神聖的光輝。
蘇珏順著石階而上,祭台上正進行著一場繼位大典。
白衣卿相陪在帝王身側接受著百官朝拜,山呼萬歲。
蘇珏卻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大典結束,二人於城牆上迎著霞光漫步。
蘇珏就跟在他們的身後。
「你說天命在我,為何命運如此待我?」帝王停步問詢。
白衣卿相的身體微微抖動了下,「陛下,還是保重身體為好。」
蘇珏還是看不清他們的容貌,只能隱約看見帝王黑漆漆的眸子低垂,空洞的沒有一絲神采,臉上一片蒼白,奮力擠出來的笑容,而那笑容中滿是淒涼。
「陛下,起風了,回去吧。」白衣卿相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你會陪寡人走到最後嗎?」帝王再問。
蘇珏倉惶離去,不忍再聽帝王愈發無奈淒涼的聲音。
天地之大,他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玉華,醒醒。」
迷茫之中,一道聲音驟然出現,拉著他走出那巍峨蒼涼的宮牆。
意識回歸,原是他又做夢了。
蘇珏眨眼適應了一會陽光,他看著自得搖扇的韓聞瑾,沒來由的心安。
「韓大人可是今日得閒了?」蘇珏從躺椅上起身,語氣中儘是放鬆和輕快。
當年學堂建成,小暑兒,小招娣和沈華也一同入學。
韓聞瑾更是為數不多的鼎力支持之人。
一開始,入學的女孩並不多,即使他們降低了束脩,也有很多人望而卻步。
畢竟平民百姓無錢,高門大戶無謂,學堂一時陷入尷尬境地。
是韓聞瑾帶了不少韓氏的女孩才不至於讓學堂門庭冷落。
而學堂發展到現在,也有百十來個女孩了。
見蘇珏醒轉,韓聞瑾啪的一下收攏打開的摺扇,之後慢慢的走到蘇珏的面前。
「你瘦了好多,夢魘還未好嗎?過幾日我請章院首來替你看看。」
從韓聞瑾的角度看,蘇珏站在一片光暈里,一陣風過吹起他的衣袂,如落入凡塵的謫仙一樣。
「多謝韓大人關懷,我覺得好多了,章院首豈是尋常太醫,還是不要麻煩他了,前幾日你交給我的書冊,我已整理好。」
蘇珏出言推辭,和王宮有關的人和事,他唯恐避之不及。
這樣的場景與對話,滿是平常與。
「還是讓章院首來看看為好。」韓聞瑾拉著蘇珏坐到石凳上,並貼心地為他倒好茶水。
明明是漫不經心的笑,卻讓人覺的比陽光還要令人溫暖。
「夢都是反的,沒什麼可放在心上的。」
「嗯。」
「怎麼樣,有沒有精力與我手談一局?」
「好啊,正好我也有事問你。」蘇珏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