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當前, 誰都是枕戈待旦。
整個軍營, 怕是只有蘇珏還算安然。
夜空星明下, 李書珩亦不曾成眠。
他獨立於自己的軍帳前望著茫茫夜空。
夜長夢多, 不知元夏那邊又會有什麼變數套路。
於是他的腦海中一遍遍的演算著他們和元夏的對決。
擒龍陣變幻無窮,他們還沒有完全的把握能破解此陣。
若單憑兵力,他們尚可與元夏死戰,直到兵將盡失。
可若真的來個魚死網破,雁門關就會失守,到時元夏領兵長驅直入,西楚危矣。
他們固然不怕死,但百姓何辜?
他不能用西楚的國祚和百姓的安危去賭一個魚死網破,來成全他的忠心與傳世。
千萬年後,世人只會罵他愚蠢。
他李書珩,無論生死,皆是不可折辱。
想到這裡,李書珩再次埋首於書案。
燈火通明,他定能找到破陣之法!
雁門關之外,元夏那邊的光景和西楚截然不同。
呼延慶的擒龍陣還圍在雁門關前,而他本人正坐在中軍帳內漫不經心的擺弄他的令旗。
「李書珩啊李書珩,我倒要看看你這次怎麼破陣反敗為勝。」
對於自己創製的擒龍陣,呼延慶自信滿滿。
況且,他們還有另一張王牌。
「怎麼樣,鮮卑那邊說什麼了?」呼延慶放下令旗,對著身旁的元夏使節問道。
「鮮卑那邊說,國書已經送到了西楚,李元勝也在去長安的路上了。」
「那李明月呢,可有消息?」呼延慶接著問道。
「此時大約已經入了廣武城。」
「妙啊,真是太妙了。」
呼延慶十分滿意如今的形勢,這一次,他們元夏定然是大獲全勝。
「拿酒來!」
眼見勝利在望,呼延慶只覺得心胸一陣暢快,若無美酒,豈不辜負!
「是。」
而此時夜深人靜,李明月趁著月色順著城牆偷偷潛入了并州廣武城。
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去找王氏家主王孝全。
……
長安城門口的兩隻石龍,巨大而又威嚴。
正值年節,從初一日到上元都要在太極殿舉行祭祀,是以將士戒嚴。
閒雜人等不可靠近宮城。
但蘇珏可以,沒有人能看見他。
長安繁華的街道上,有孩童的笑聲,還有各種食物的香味。
蘇珏仰頭看著飄雪的天空,耳邊迴響著孩子們的笑聲。
他閉上眼睛,安然享受這樣難得安寧祥和的時刻。
「中貴人,嘉成縣主還得有些時候才能到,您先到城樓里避避風雪吧。」
「不用,哪有做奴才的讓主人等著的道理,風雪再大,也得受著。」
中貴人靈均嘴上雖是如此說,可身上的行頭皆是上等佳品,每一件都是陛下親賜。
比之富貴王爺也無不及。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響起,蘇珏突然睜開眼睛,遠傳行來的馬車由遠及近,是承文將軍府獨有的紋樣和規制。
馬車的四角各垂著一個銀鈴,銀鈴發出鏘鏘的金石之聲,每一下都仿佛震在蘇珏的心上。
「楚越,我們到了。」
馬車裡先是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然後衣衫擺動,說話的男子走下車來。
暗夜之中,男子長發灰袍,手執拂塵,仙風道骨。
蘇珏看了那男子一眼,既是故人,也是炙手可熱的是承文將軍。
「是,師傅。」
接著,馬車裡又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
這次,中貴人靈均親自走上前去將那女子攙扶下來。
「嘉成縣主,陛下已經在太極殿等您了,請吧。」
「師傅不同我一起面聖嗎?」楚越回頭看了一眼承文將軍,心裡不免有些膽怯。
她不過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宗室女,陛下召見她做什麼?
「陛下這次只見您一人。」中貴人靈均如此說道。
「既如此,我就在此處等著楚越。」承文將軍的情緒並未有任何波動,他面色如常,語氣也如常,說完轉身回了馬車。
任由外面風雪飄揚。
「嘉成縣主,請隨奴婢走吧。」
「有勞中貴人。」楚越知道這位中貴人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是以她言行舉止間十分客氣。
見兩人向著宮城走去,蘇珏也邁步跟了上去。
方才那個嘉成縣主轉身之間,他覺得恍如故人歸來。
特別是那雙眉眼,靈動而又倔強。
白雪落在她的眼睫上,撲簌簌而落,眉目如昨。
好似八年前他的若兮提燈倚門,輕喚他「十三」。
只是那一夜他們天人永隔,無緣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