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許多繁華喧鬧中同樣有鮮卑人的身影。
自從兩國簽訂盟約,通商之事屢見不鮮,就連元夏也發來國書,說願意與西楚建立邦交。
當今陛下雖還未應允, 但結果八九不離十。
上一年的鮮血和犧牲,似乎已被王座上的陛下忘卻, 甚至當年的北山之盟, 也被當今陛下拋之腦後。
「快讓開!」
「快讓開!」
清晨, 一陣馬蹄聲在東市響起, 行人各自避讓。
有人認出那是是鮮卑的使臣, 他們嘆了口氣, 自從盟約簽訂, 鮮卑來往頻繁, 百姓們對此早就見怪不怪。
只是不知鮮卑這次又有何謀求, 他們的安生日子會不會受到影響。
一陣馬蹄飛快,鮮卑使臣到了北辰殿說明來意,原來他們這次出使是為了和親一事。
夜晚,宮中宴席。
楚越與母親同席,雙雙跪坐於太和殿西邊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
「小六,今晚陛下宴請鮮卑使臣,又讓宗室和百官的親眷相隨,不知有何深意。」楚越的母親問道。
她雖然久居深宅內院,卻也不是傻子,今晚的宴席定有蹊蹺。
就連楚越也察出一絲不妥,她舉著酒器的手微顫一下,而後將青銅觚放在案上,道:「母親,您且放寬心,只是尋常宴席。」
楚越的母親見楚越不想說,也不再多言。
席間,楚雲軒下旨讓楚越獻了祭舞,承文將軍也起了卦象。
皆是大吉之兆。
明月共賞,賓主兩歡。
送走了鮮卑使臣和文武百官,楚雲軒獨留下承文將軍於臨仙台上。
這是太子楚天佑身體痊癒後的第一個春天。
臨仙台上春深,長夜未央。
自臨仙台飄下一縷的琴聲,和著山後的溫泉流水一起,全都沒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承文,你覺得鮮卑所說的和親一事,該落在誰的頭上?」楚雲軒舉著用黃金製成的酒杯,俯瞰著長安城中千家萬戶點點星火,漫不經心地問道。
正在撥弄琴弦的承文將軍停下了動作,指腹從琴弦上緩緩移了開來。
「陛下,兩國和親之事,微臣不敢妄言。」
「無妨,承文但說無妨,寡人就當沒聽過。」楚雲軒斜倚在鑲金嵌玉的王座上,有些玩味地看著承文將軍。
「陛下並無親生所出的公主,和親只能從宗室女里挑選。」承文將軍並不去看楚雲軒,他心裡有了揣測,卻不急著開口。
「宗室女?嘉成郡主如何?她可是你的徒弟。」楚雲軒喝著杯中的美酒,唇角含著莫名的笑意。
「郡主如何,自有天意。」
承文將軍跪伏在地,語氣恭謹謙順,卻還是不鬆口。
聽了承文將軍的回答,楚雲軒不再說話。
他相信他的承文將軍會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這一夜,楚越從宴席回來後合上眼卻睡不著。
太和殿裡發生的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陛下不會無緣無故地讓她獻舞,楚越想起陛下之前同她說的和親之語不由得驚出一身的冷汗。
難道陛下真的動了讓她和親之意?
想到這裡,楚越徹底輾轉難眠,她迅速起身,可諾大的府里除了母親,竟無一人能幫她。
月光順著窗欞飄進屋內,星星點點,儘是金烏驅散不了的寒意。
她又想起之前穆羽將軍送她的匕首,穆羽將軍又是何種意思?
是自保,還是自戕?
楚越一時分不清,她到底該怎麼辦?
……
夜色春風,風起天闌。
李元勝坐在在冀州王府的正殿,垂眼看著青石的地磚。
王妃武思言與他並列而坐,李書珩帶著妻兒幼子分坐在他的兩側。
除了遲遲未歸的李明月,一家人誰也沒說話。
北辰殿上的風波看似平息,陛下輕拿輕放,還將李明月放歸冀州,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後患無窮。
也給了李家一個極大的羞辱。
李元勝忘不了被軟禁在長安宮城的光景,每日提心弔膽,還要日日「聆聽」自己兒子莫須有的風月軼事。
再加上鮮卑王子的突然出現,李元勝看到的是大廈將傾的岌岌可危。
「明月又去十二樓了?」
李元勝沉聲問了一句,得到的是幾人沉默的回覆。
「父親,明月他……」李書珩首先開口想替弟弟說上幾句,卻發現話堵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
自從長安回來,李明月就轉了性子,軍營那邊先是遲到早退,後來乾脆不見人影,整日在外流連。
「罷了,隨他去吧。」李元勝知道李書珩想說些什麼,自己的兒子他自是了解,明月這般做派自有道理。
畢竟太過完美,也是一種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