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到馬車停下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
二人下了車,青蓮先生站在薄寒的風裡,靜靜看著遠方。
這個時間和亮度,已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裡,那悠悠長望的雙眸,看的是時光另一頭的久遠記憶。
「先生,這裡是?」
蘇珏四處望了望,這裡儘是山巒,遠處還有零星傳來的流水之聲,再往前走,便是羊腸小道,馬車是過不去的。
「夢溪,帶路吧。」
青蓮先生睜開雙眸,卻沒回答蘇珏的問題,她只是邁步往前走去,沈爺栓好馬車在前方帶路。
三人之中,只有蘇珏一臉不解。
夜色漸漸落下,他們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路而上,除了些許獸叫蟲鳴,並無其他聲音。
同時,沈爺手裡骨哨的劃破了這座山巒的平靜。
驚起飛鳥紛飛。
蘇珏側耳聽去,遠處似乎有了同樣的骨哨聲回應。
他眯了眯眼,心裡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不多時,三人面前突然出現一隊人馬。
「先生,您來了。」
領頭的人對著青蓮先生恭敬行禮,蘇珏這才鬆了口氣。
……
等到再次睜開眼已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只有藕荷色的錦帳和窗外蒼白的雪。
楚越撐起身體,她是不是還困在夢裡?
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母親還在燈下謄寫著她心愛的書籍,然後抬頭溫柔的喚她一聲小六。
可現實卻不是那樣,院落里只剩下她一人。
面對風雪,面對來路。
「郡主,您醒了嗎?」
林叔守在外面多時,他聽到屋裡有了動靜,便趕緊開口詢問。
林叔的話讓楚越瞬間清醒,院裡放著的就是她母親的棺槨。
這不是夢,不是夢。
「林叔,您進來吧。」
努力收拾好情緒,楚越開口讓林叔進來。
得了楚越的允准,他很快出現在楚越面前。
「林叔,府里是怎麼處理母親後事的?」楚越盡力壓抑下心裡的悲痛,幾經思索,她似乎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府里按照規矩辦了喪禮,對外只說小姐是突發疾病。」林叔低著頭如實回答。
「父親就沒想著將事情壓下去?」楚越不解,這樣的事按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因她失了母親,按禮法要守孝三年,那她該如何去和親?
父親不至於如此糊塗吧?
「老爺撒手不管,都是大夫人張羅操辦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楚越心中瞭然。
竟然是她。
「我知道了,那宮裡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並沒有,所以府里還和之前一樣操辦著您的親事。」
「他們倒是比陛下還著急。」楚越冷笑一聲,她在父親眼裡永遠都是可有可無的工具。
母親則是他手裡的玩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高興時奉如珍寶,不高興時棄如敝履。
見楚越面容越發冰冷,林叔怕她鑽牛角尖,趕緊開口勸導。
「郡主莫要將這些人和事放在心上,小姐大約是希望您自救。」
「林叔,母親有沒有什麼話讓您告訴我?」
從林叔方才的話中,楚越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母親要她自救,定是還有話留給她。
「郡主,這是小姐生前交代老奴交給您的,是一封血書。」
林叔從懷裡拿出一封帶血的書信,然後珍重的交給楚越。
楚越機械地接過那封血書,一時間四肢冰涼徹骨。
「林叔,您先出去吧。」
「是,郡主。」
聽到屋外林叔離去的腳步,楚越跌坐回座位。
她手上青筋凸起,痛苦地捂住雙眼,只覺得一陣窒息,胸中似盛著一股燒滾的熱油一般燙得他難以呼吸。
良久,楚越顫抖著打開那封血書,上面娟秀清麗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
「愛女楚越,展信舒顏,莫要傷懷。」
只看到第一句,楚越就已經淚珠漣漣,母親要她莫要傷懷,可她怎能不傷懷!
「和親一事已是勢在必行,做母親的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小六將來於苦海中掙扎,思來想去,唯有守孝能拖延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