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做史官的,是不是都如同這月亮,沉默寡言,心思難猜……」
「可再難猜,也難不過君心似海……」
「哈哈哈,竟是錯了,都錯了……」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是陛下……」
韓聞瑾喝的酩酊大醉,心裡的苦悶和痛楚無人能知。
他到底該怎麼做?
……
夜深人靜的時候,冀州王下榻的驛館最好的一處客院裡還亮著燈。
蘇珏與李元勝相談甚歡。
燈火搖曳下。李元勝無意中抬頭看向蘇珏,心底不知為何無端想起舊日北燕王座上苦苦掙扎的燕文純。
此刻,蘇珏安安靜靜的坐在對面,透著說不出的清冷和孤寂,無端讓他感覺到一絲更沉重的悲傷。
「蘇先生,」李元勝開口的第一句便是,「蘇先生,你為何選擇書珩?」
蘇珏一瞬間收斂了情緒,抬眼正對上李元勝也專注看過來的眼神。
他如常的笑了笑,對李元勝道,「因為世子殿下很好。」
第99章 端午
「蘇先生, 誠然書珩是很好,但這不是你選擇他的理由。」
李元勝不置可否,他在等著蘇珏的最終答案。
蘇珏輕笑一聲, 繼續道,「朝代王位的更迭永遠不會消失落幕,也永遠都充斥著血腥與死亡, 蘇某隻想在悲劇來臨前減少更多悲劇的發生。
當然, 選擇世子殿下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品性, 還有……」
說到此處, 蘇珏故意停頓,目光轉向窗外隨風飄動的綠葉。
「還有什麼?」
「還有……一個夢……」
蘇珏收回目光,眼眸中盛滿的是意味深長。
「一個夢?」
李元勝劍眉微皺, 眼前的這位謀士果然深不可測。
即便合作到了這般地步, 他還是不肯全盤說出自己的謀算。
「就是一個夢,一個絢爛悲涼的夢,夢裡山呼萬歲,血流成河……」
蘇珏語焉不詳, 半真半假。
在那些夢裡,他確實見到有人成王敗寇, 君臨天下, 亦看見父子二人死的慘烈。
想到這裡, 蘇珏的面色變得古怪, 看向李元勝的目光帶了一絲悲憫。
李元勝自然察覺到這一變化, 他無聲了好半晌才出聲道, 「蘇先生既然不想說, 本王便不再問了, 天色已晚, 蘇先生好生休息」
李元勝收了話題,夜色漸濃,二人,各自休息。
「喵~~~喵~~~」
蘇珏正欲關窗,窗外起了動靜,他推窗一看,竟是小蘇元抱著那隻三花貓又背著信筒從窗外跳了進來。
「又是你啊!」蘇珏抱起貓兒並打開信筒,裡面信箋上的筆跡他再熟悉不過。
是楚越。
而那娟秀中帶著疏狂的字體匯成萬千思念: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蘇珏將信箋讀了又讀,不禁莞爾,他折身走到桌案前,提筆寫下回信: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花知。
……
夜色昏暗,冷月隱於雲後。
餘暉慘澹,幾隻寒鴉掠過宮牆,撲騰著雙翅落在臨仙殿外的矮樹上,才剛低鳴了數聲,便有宮人驚惶撲來,想要將它抓住。
寒鴉哀鳴,此乃大凶之兆。
若是驚動了殿內的陛下,當值的宮人定會受罰,更何況最近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只怕還在氣頭上,屆時龍顏一怒,多少條命都不夠賠。
本來驛館爆炸坍塌一事已告一段落,民間傳唱的歌謠也漸漸平息。
但如今西南諸地雨勢連綿,水災泛濫,攔水堤壩本身又質量低劣,以至竟輕易為連夜大雨傾覆。
至此,民間流言又起,暗指楚雲軒得位不正,就連傳國的玉璽亦不在其手中。
名不正言不順,上天才屢次降下懲罰。
更有傳言,北燕末帝燕文純尚在人世。
二龍並立,自然引發天譴。
楚雲軒驚怒交集,然而斜眼看向被他特意傳召前來的承文將軍時,卻生了幾分疑忌。
他是他親手豢養出的寵物,胃口早就大的很。
這次出事,難保與他沒有牽連。
就因為流言如沸,他才下旨解了承文將軍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