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沒事了。季大夫來了,睡一覺,很快就好了。」
青蓮先生溫柔的替蘇珏拭去臉上的冷汗。
屋內溫暖的氣息迅速籠上了全身,蘇珏無意識地激了一下,已經脫力的指尖還緊緊攥著胸前的衣料。
季大夫皺著眉把脈施針,所有人都不出聲。
一刻鐘過去,季大夫收了銀針,面容沉重。
「這小子心症復發,身上大大小小小的舊疾也被一併勾起。」
只是很平靜的一句話,眾人卻聽得心驚膽戰。
他竟然情深至此嗎?
「季大夫,那……」
嘴硬心軟的季大夫很清楚青蓮先生要問什麼,他對著眾人安撫道,「放心,有我在,閻王手裡都能搶人,更何況這小子命大著呢。」
有了季大夫的保證,眾人心裡稍稍安慰了些。
「行了,大傢伙都先回去吧,這裡有方公子,小蘇元,還有我就夠了。」
季大夫開口「趕人」,於是眾人陸續心懷擔憂的離開。
「哥哥……」
小蘇元跪坐在床邊,眼珠一錯不錯的盯著蘇珏看。
哥哥為什麼不醒,楚越姐姐為何還不回來。
大家又為何悶悶不樂?
從始至終,裴尚軒都把玩著摺扇看著眾人圍著蘇珏。
他就像一個局外人,插不上手,說不上話。
他也不懂,為了一個女子就讓自己,真的值得嗎?
裴尚軒真的不懂。
……
行宮燭火搖曳,就在那至高之處,楚雲軒帶著中貴人靈均俯瞰著整行宮。
他們明明是君臣,卻又像是「狼狽為奸」的惡人。
「陛下,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按照您的吩咐,嘉成郡主的喪儀正籌備著。」
「如此盛大的喪儀,也不算輕慢了她。」
楚雲軒抬頭仰望著蒼穹。
今夜無星亦無月,無邊的夜色籠罩著九州風華。
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陛下英明。」
「對了,那道旨意也準備好了嗎?」
「啟稟陛下,都準備好了。」
「很好。」
楚雲軒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意,好戲正在開場。
燕文純,寡人很期待你的表現呢。
……
夜色下臨江的街頭,那場叛亂的硝煙還沒有完全消散。
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仍舊水深火熱。
在一處角落裡窩著一團小小的身影。
衣服被撕裂的支離破碎,皮膚上還殘留著血跡和泥土,遍體鱗傷,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能看見他微微顫抖著的雙肩和地面上的一小攤暗沉。
夜色中,他獨自抱緊雙臂,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而季大夫妙手回春,蘇珏漸漸有了起色。
今夜趁著他們都在休息,蘇珏獨自撐著傘出了十二樓。
他漫無目的在街上猶如一縷遊魂,
不知不覺,他竟走了很遠。
看著這個瘦弱的男孩兒,雨絲落在他的身上,他卻仿若沒有感覺似的。
恍惚一瞬間,蘇珏覺得這男孩的眉眼似曾相識。
紛亂的腦海想了許久,蘇珏這才想起前段時間替先生整理過的災民名冊上有孫老爺一家的名字。
一開始他是錯愕的,孫老爺富甲一方,兄弟還在朝中為官,怎麼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只記得當時先生長嘆一聲,什麼萬貫家財,盡數成了行宮裡的一捧火炬。
不過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沒了這些身外之物,再加上孫廷尉鞭長莫及,曾經輝煌的孫府便轟然敗落。
想到這裡,蘇珏心裡一陣唏噓。
時過境遷,張鵬已死,他的仇已報。
稚子無辜,悲劇不該輪迴上演。
蘇珏不知是何時走到了男孩兒的身邊蹲下,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裹在了男孩兒身上,並將紙傘撐在他的頭上。
那男孩兒驚愕地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帶著戒備與恐懼,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別怕。」
蘇珏的聲音很輕柔,「我不是壞人,你的家人呢?」
男孩兒愣怔了好久,確定眼前之人確實是他要找的人才怯生生道,
「我……我娘親和外公還在家等著我,他們都病了,我得籌錢給他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