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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不知自己是如何上前的,待反應過來,韓聞瑾的頭顱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裡。

血的溫度還未曾凍結,淅瀝瀝的落了他一身,他的心頭像是被絞碎了一樣疼。

蘇珏有些茫然的坐在地上,周圍的人群還未離開,他們冷眼看著蘇珏。

蘇珏卻視若無睹,他的眼裡只有大片大片的紅。

半晌,蘇珏恍然清醒,他挪到那倒下的身體前,將頭顱放在一起,然後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輕裘,緩緩蓋住韓聞瑾的屍首。

韓聞瑾的一隻手還露在外面,青白一片,冷如冰霜。

那本是提筆落史書的手啊!

蘇珏握住他的手,緩緩闔眸,自言自語道:「先生不在了,你也不要我了,這是為什麼呢……」

蘇珏的聲音像是揉進了砂石,磨得心頭鮮血淋漓,他茫然的睜開眼睛,臉上是從未有過失魂落魄。

他突然覺得有些冷,冷的唇齒發紫,止不住的哆嗦。

忽然又心頭蒙上暴戾,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指骨皮開肉綻,似要將怒火宣洩出去一樣,朝韓聞瑾怒道:「你騙我,不是說好了以後,你……」

話音戛然而止,蘇珏彎下腰去,半晌哽咽出聲:「是我沒用,我誰都護不住,先生,還有你,我誰都護不住……」

蘇珏明白,這世上最可怕的永遠不是敵人的刀劍相向。

從來都是人心。

他起身,帶著韓聞瑾的屍體,沿著街頭巷口,一路往下走。

至少他要送韓聞瑾回家。

最後這一段路,由他來陪韓聞瑾走下去……

……

韓府的門匾破敗不堪,門外還有衛兵把守。

僅僅幾個月的時間,韓府上下一百八十口無一人生還。

如今還有散不盡的血腥氣。

荒謬,太荒謬!

蘇珏坐在馬車上,懷裡抱著韓聞瑾的牌位,馬車上是被輕裘裹住的韓聞瑾的屍體。

蘇珏知道韓聞瑾生前最是乾淨風流,是以他一針一線地將頭顱和身體縫好。

他答應過韓聞瑾,今天他一定要帶韓聞瑾回家。

沈爺看著馬車上的蘇珏,默默按了按腰間的佩劍。

見有人前來,衛兵高聲道:「來者何人,罪臣之地,非召不得入內!」

蘇珏的視線落在韓府的牌匾上,平靜而冰冷道:「莫要攔我,我要帶他回家。」

「你若再上前,休怪刀劍無眼!」

衛兵怒而拔劍,劍鋒將牌位劈成了兩半。

「你們太過分了,我只想帶他回家!」

蘇珏俯身撿起牌位,然後拔劍凌厲的指向衛兵:「不知死活,你們知道頭顱飛出去的剎那是什麼感受嗎?」

這樣說著蘇珏手腕輕抖,甩落劍身上的一串血珠,他偏了偏頭,看著地上還不曾瞑目的頭顱,語氣極輕:「看,就是這樣。」

剩下的衛兵齊齊出刀相向,蘇珏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不怕死儘管來。」

沈爺手起刀落,又一個衛兵倒下。

不去再理會這些衛兵,蘇珏帶著韓聞瑾邁進了韓府。

他們回家了。

……

早就破敗的韓府里建起了靈堂,韓府上下一百八十口死的無辜。

蘇珏希望他們在天有靈,能夠安息。

巡邏的士兵很快趕來,蘇珏仍舊燒著紙錢,他現在什麼都不怕。

「來人,把他們拿下!」

沈爺自然不會讓這些人近身,但他到底只有一人,很快落了下風。

蘇珏緩緩起身,拿起佩劍加入戰鬥,他不能再丟下任何人了。

可沈爺始終將他護在身後,士兵的刀刃割破了沈爺的身體,鮮血汩汩而出。

好在上天見憐,他們險勝。

士兵全部被蘇珏和沈爺斬殺。

血濺靈堂,圍觀的百姓皆驚聲尖叫。

突然,蘇珏將沈爺推出了靈堂,然後抬手打落了燭台。

葳蕤的火光瞬間點燃了素白的挽綢,火舌艷艷掀起了灼熱的風。

將他和沈爺隔開。

「公子,不要!」

沈爺看出蘇珏是要尋死,他想要衝進火場將人拉出,可火勢太大,他根本進不去。

蘇珏沉靜地看著火光跳躍不為所動。

燒吧,盡情的燒吧,把這骯髒的天地燒乾淨。

打定主意後,蘇珏索性噙著冷笑,好整以暇的看著面前的火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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