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英卻忙著朝嘴裡灌酒,沒有答他,項淮更急:「你說的那人不會是將軍看上的那個吧,將軍吩咐我們準備主舞的禮服,我們十分不解,一個布衣書生,如何能堂而皇之的當秋祭的主舞,萬一出了差錯,那可是要殺頭的……」
胡鑫嘆了口氣,又灌下去兩杯酒,才開口低聲說:「此事倒還沒那麼嚴重,人本就丞相給你們將軍舉薦的,我愁的還是粥棚那事……」
項淮愣了愣:「丞相為官多年,什麼事沒見過,我看是你杞人憂天了……」
「你知道個屁!」
胡鑫氣惱地打斷他,「這次這事不一樣,死的是災民,壞事的則是些勛貴子弟,丞相大人有心懲治,可如今丞相大人不比從前,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難辦啊……
胡鑫突然停住,像是在措辭,項淮卻等不得,急道:「怎麼?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我怕丞相大人一意孤行,步了太子和皇后的後塵……」
「你別亂想,事情還都沒發生,別瞎說……」
項淮這次知道壓低嗓門,他也清楚楊丞相的為人,那麼多的官員,真正為百姓考慮的,也就只有他了。
另一邊胡鑫酒入愁腸,這時兩眼發紅也懶得管他了,只是自顧自的說下去:「……還有那個叫慕容清的,他,他可是長得和那人如此相似,我怕萬一秋祭那日陛下動怒,火會燒到丞相大人身上,我在丞相府多年,丞相對我有恩,很多事都能看個大概,我怕,我真的怕……」
聞言,項淮也不再大大咧咧,「是啊,咱們做下人的,生死榮辱由不得自己,我雖在將軍府多年,可還是看不慣將軍的行事,要不然也不能出來和你閒聊,這世道容不下好人的……」
說到後來,兩人的聲音已經哽哽咽,後來更是愣愣地沒再說話,他們都沒注意到旁邊那張桌子上坐的任我行,好像被人捅了一刀般煞白了臉。
粥棚,死人,勛貴子弟,慕容清……
這幾個詞句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
原來,他們的猜測都是真的,人命如草芥,。
還有蘇珏,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
天下之事,陰陽自分,道有輪迴。
西楚的秋日大祭,敬天、敬地、敬陰陽。
十月初一日,天色陰沉壓抑,不見日光之色,黃葉紛飛,似乎預示著某種不詳。
秋祭的祭壇設在登仙樓最高的一處祭台上。
祭壇四周,火把熊熊,映照著一張張虔誠而又緊張的臉龐。
縹緲的雲霧間,文武百官,公侯將相,皆要出席。
人雖多,卻不聞一聲言語。
雖然都是祭祀的觀禮者,地位其實也是有區別的,最裡面一層靠近天子的座位都是王室中人和當紅的權臣。
楚雲軒坐在居中的王座上,他右手邊的兩個蓮花台放置太子與皇后的玉人偶。
一直半隱退的楊蘭芝也出席,這讓楚雲軒有一絲的驚詫。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祭禮正式開始,與之前的祭祀一樣,先是祭語祝禱,王侯貴族依次獻上三牲,再以人牲敬獻。
作為主祭,承文將軍手持符節站在祭台前清叱一聲:「禮啟!」
只見空曠的祭台之上,身著紅衣的十八位神使分八卦之位而站,口中念念有詞,手中的小鼓竹笙不停敲打演奏。
這是用於取悅神明的。
由此,第一輪祭禮開始,這是敬天。
誰知,就在一切井然有序時,變故突生。
一個不知從哪來的紅衣小兒,如同幽靈般闖入了祭壇。
他身穿極鮮艷的紅衣,臉上塗滿了奇怪的圖案,手中還不停拍打著節奏。
小兒在祭壇上狂奔亂竄,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詛咒著什麼。
他的聲音尖銳而刺耳,瞬間穿透了祭禮的莊嚴與肅穆。
「月將升,日將落,燕公歸來,幾亡西楚。
西楚滅,明月升。
明月升,升太平……」
「西楚滅,明月升。
明月升,升太平……」
紅衣小兒的詛咒聲在祭壇上空迴蕩,如同魔咒般令人心悸。
禁軍想上前將紅衣小兒拿下,可就在此時,一陣狂風突起,祭壇上的火把被吹得東倒西歪,火星四濺。
紅衣小兒早已不見了身影。
可那幾句話卻一直縈繞在眾人的心頭。
月將升,日將落,燕公歸來,幾亡西楚。西楚滅,明月升。
明月升,升太平。
多麼不祥的詛咒,難道西楚連百年也撐不嗎?
文武百官心思各異,都偷覷楚雲軒的神色,見陛下並沒有什麼表現,心中卻惶恐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