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曾經見過蘇珏的,立馬便認出了他。
眼前之人既不是董亣, 也不是董大, 而是「死而復生」蘇先生。
還有沒見過蘇珏的, 他們不由得竊竊私語, 眼底的詫異更甚。
這位董公子雖然剛進帳時顯得不太友善,但接下來的言行是相當恭謹有禮,而自家殿下絕非小肚雞腸之人, 今日怎會如此無理地任人跪地不起?
先前跪在帳中的男子雖然自身處境危殆, 不過一直都很恭順,並未表現出對世子殿下或眾將士有任何敵意,但此時見到「董亣」被世子殿下晾在冰冷的地上心下不禁大怒,憤然瞪向世子殿下。
不過世子殿下李書珩委實有點冤枉, 他並非有意冷落蘇珏,只是心有所思一時走神才沒及時回應:是蘇先生!真的是蘇先生!
蘇先生向來禮數周全, 更勝那些打小受教於名宿大儒的世家子弟, 只是身量比上次見到時還要單薄, 不知是不是身體不適的緣故。
直到感受到數道異樣的目光, 尤其是先前被認作奸細的那男子瞪著他的雙眼幾乎能噴出火來, 李書珩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連忙抬手說道。
「董……董公子不必多禮, 請起。」
「謝殿下。」
不知是身體真有不適, 還是跪得有點兒久, 蘇珏起身甚緩,用力撐在地上的右臂微微發抖,急得旁邊的男子直要過去扶他,只是身有綁縛行動不便。
不過蘇珏身後的小蘇元本來隨他一起跪在地上,此時身形一晃飄上前來:
「蘇珏哥哥。」
眾人這才注意到跟董亣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
不過,他怎麼叫蘇珏?他不是叫董亣嗎?
不認識蘇珏的軍士更加雲裡霧裡,其他人倒是處變不驚。
李書珩見此有些慚愧,連忙吩咐陸羽:「給蘇先生看座。」
此話一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世子殿下分明是認識這人。
那他就不是董亣,而是蘇珏了。
蘇珏?是那個已經死去三年的天人蘇珏?
不會是同名同姓吧?
另一撥人越發疑惑不解,就在此間隙,幾個繡墩搬到了蘇珏面前。
蘇珏嘴唇微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強端著低聲道了句「有勞」。
李書珩看到他坐下前下意識地縮著肩膀攏了攏狐裘,忙又加了句:「陸明,去生個火盆來。」
於是陸明又歡天喜地地跑出帳去安排生火盆。
其他人:小陸明怎麼也這麼殷勤?陸羽也滿臉喜色?甚至是世子殿下也心情不錯?
怎麼回事?
眼見場面有些「詭異」,李書珩於是乾咳一聲轉移了話題:「這位義士也請起身吧,鬆綁。」
男子的怒氣早被繡墩和火盆衝散了去,聞言恭敬謝道:「草民木風謝過世子殿下。」
起身後,木風走到蘇珏身側站定,滿面愧色地低頭請罪:「公子,屬下無能……」
「是世子殿下治軍有方,與你無關,我本就不該讓你私下潛入的。」蘇珏溫言勸慰,聲音不高但如珠落玉盤清朗悅耳。
「蘇先生剛剛說有重要軍情要告知於我,願聞其詳。」
蘇珏看了李書珩一眼,欲言又止。
「蘇先生無需有何顧慮,但說無妨。」
蘇珏微一頷首:「野利毛壽帳下有一將軍慶元,殿下可知?」
「慶元?不曾聽聞。」
「他原名叫吳林。」
「吳林?」
李書珩眉頭微蹙覺得這名字很是耳熟,沉思片刻眸中驀然精光一閃,急抬頭看向蘇珏。
蘇珏微微點頭:「沒錯,就是他。」
……
蒼茫的西疆之地,是鮮卑族人世代生存的地方。
他們以遊牧為生,勇猛善戰,崇尚武力。
此時,天空陰沉沉的,可頻善奇站在王庭的高台上,目光如炬,穿透層層烏雲,直視著遠方。
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中始終充滿著無盡的怒火與悲痛,那是他作為一位父親、一位首領無法言說的痛楚。
「我要為我的兒子報仇!」
多年前,這句話在空曠的王庭中迴蕩,如同雷鳴般震撼人心。
他的聲音里既有決絕,也有不甘,那是對命運不公的抗爭,也是對部落榮譽的捍衛。
之後將近二十幾年的時間裡,可頻善奇一直在整練兵馬,他要將這股復仇的火焰,化作摧毀李元勝的熊熊烈焰。
為了報仇,他親自挑選鮮卑勇士,每一個都是部落中的佼佼者,他們有著過人的武藝,堅韌的意志,以及對自己的絕對忠誠。
然而,可頻善奇做的不僅是加強軍事訓練,他還派遣密探深入冀州後,搜集情報,了解李元勝的動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