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剛來此地之時,雲中郡也是一片不毛之地,人煙稀少。不過樓氏畢竟是大族,又精通農技擅長商道,所以短短百餘年間,便將雲中郡改頭換面,讓其迅速崛起,比其他郡縣要富庶安康許多。而且,不僅僅是雲中郡,在雲中君一帶方圓百里的各個村寨,也都跟著它一同繁盛起來。不過——」
拖了個略長的腔調,蘇珏微微蹙起眉頭。「畢竟樓家人在這定州城中,勢力太盛。官道生意往來,百姓生活命脈,方方面面,無一不是掌握在他們手裡。郡守一職也是一直由樓家自己人當任。所以以雲中郡里流傳著一句話,叫做『雲中天下,樓氏七分』。」
話說完,李安甫已是一臉幾近膜拜的神色望著他,邊點著頭邊連聲的讚嘆。
「先生果然厲害!就連這不為人知的家族秘辛都能了解的這麼一清二楚!」
蘇珏有些無奈的勾了勾嘴角。「小公子,世家大族之間總是互有往來,這些事情也都是我的先生告訴我的。」
聽到蘇珏提起自己的先生,李安甫來了興趣,兩步併到了蘇珏身前,扯住他的衣袖。
「您的先生?也很厲害嗎?」
「當然。」
蘇珏淡淡的應了李安甫一句,半垂下眼眸。
「那他現在在哪?」
蘇珏倚著樹幹仰起頭來,望著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嘆了一句,「她已經不在了……」
「先生……」
李安甫斷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不小心碰到了蘇先生的傷心事,頓時連他也不知該如何繼續。
踟躕再三,他終是咬了咬牙道。
「先生,您別難過。」
蘇珏卻是再度望著他,又笑了笑。「她現在應該過得很好。」
第二日,正午時分,頭曬得正好,雲中郡守城的差役們都有些昏昏欲睡,忽而遠遠的看到有一隊人馬直向著城門而來。
負責巡城領頭的陳平覺得有些奇怪,自是不敢妄開城門,只得先立於城樓上朝底下遠遠的喊話,「來者何人,可有文書?」
須臾,那隊人馬已是到了城樓之下,然後就見從馬隊中出來個一襲青衫公子。
陳平定睛一看,心下訝然。
真的是按察使大人!
「未知是按察使大人遠道而來,小人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
打開城門將蘇珏一行迎進城內,陳平匆匆從城樓上下來,連聲道著「罪過」,然後撩起衣袍就要跪,被蘇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不必多禮,蘇某此行不宜張揚。」
蘇珏話既然這麼說了,陳平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笑了笑,道,「我們族長知道大人要來,已經為大人安排好了住所,還請大人跟著小人過去。」
「那就有勞了。」
既然人家族長如此盛情,蘇珏自是不會推脫。
於是陳平帶著蘇珏等人七彎八拐,最後停在了一座山莊前。
眾人抬頭一看,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明月山莊。
陳平解釋道:「這是族長安排的,希望大人能在此住的舒服。」
蘇珏對陳平微笑頷首,「多謝族長盛情。」
接著,陳平向眾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眾人跟著陳平進了山莊。
……
用過晚飯後,蘇珏與楚越興致尚好,決定帶著幾個孩子月下泛舟。
楚越在軍營里自律慣了,哪怕身在營外還是坐的端正如松。
不過她的手始終與蘇珏的緊握。
而李安甫望著茫茫江水,突然想起一句詩來: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他不禁心中微動,向蘇珏問道:「先生,我這麼問可能有些冒昧,不知先生以前是什麼樣子?」
蘇珏聞言,溫柔的笑了笑,「小公子是否聽過王爺提起過十二樓的天人蘇珏?」
坦蕩如蘇珏,對於過往歲月從不避諱。
李安甫自然是聽過的,其他人口中的那個蘇先生與眼前的蘇先生並不完全相同,但在李安甫的眼中,二者都是一樣的。
即便是那慕容清,也只是蘇先生的一部分罷了。
月色鋪灑而下,李安甫有些看呆,眼前的蘇先生清冷如月色,此刻身著白衣立於月下船頭,只教人覺得飄飄乎如羽化登仙。
蘇珏看他心思不屬,也不說話,只是從船艙里拿出一架五弦琴,素手翻飛間,悠揚琴聲裊裊不絕。
一曲罷,李安甫喃喃道:「先生果然琴技高超。」
小蘇元不懂音律,只是與水中的魚兒玩的高興,張懷瑾則默默記下律譜。
「對了,先生,那樓氏的族長是怎麼知道我們行蹤的呢?」
一曲結束,李安甫回過神來,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雲中天下,樓氏七分,況且樓氏的族長也是雲中郡的郡守,自然是認得蘇某的,當然,還有小世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