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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圍滿了王家侍衛,他們看著百姓如此沉痛悲切的模樣, 心中百般滋味。

西楚到底還是沒有連綿百世,而他們這些亂世浮萍到底該何去何從, 誰也不知道。

新帝是否能接納他們, 亦或者他們該追隨陛下而去, 他們是游移不定的。

回想起近日種種, 只覺得一切是恍如隔世。

那一日陛下讓他們守在登仙樓下, 然後帶著中貴人靈均登上了登仙樓。

陛下向來戒備心重, 並未讓人隨行, 只有負責安排陛下衣食的宮人才能每日送膳食上去兩次。

第一日, 第二日一切正常, 陛下還要了美酒與中貴人靈均共飲,入夜後還能聽見絲竹之聲從唯一被燭火映亮的第十九樓傳下來。

第三日那宮人再送吃食上去的時候發現陛下並不在第十九層,卻未多想,只當陛下去了別處,放下食物和換洗的衣物便匆匆離開。

待到了第四日,登仙樓突然燃起大火。

大火燒的太快,他們想去救火,卻為時已晚。

陛下與那登仙樓一同化為灰燼。

眼見陛下登天而去,宮人們,宮城裡一片混亂。

而等冀州大軍進入長安的時候,這座城除了寬廣的街道和緊密交錯的房屋還能看得出不久之前的繁華熱鬧外,大街上已經沒多少人氣了。

甚至沒有開戰,傍晚時分浩浩蕩蕩的軍隊便這般大搖大擺進了城。

楚雲軒自焚登仙樓,其他王室也自行了斷。

至此,西楚血脈斷絕。

高聳威嚴的城牆還勉強支撐著昔日舊主人的榮耀,只是它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新立的王朝覆滅,另一個新的王朝即將建立……

待到幾十年後,即便它還在這裡,後世的人依然會徹底將此間發生的故事遺忘。

蘇珏陪李安甫站在城牆上迎接冀州的軍隊。

看了一會兒,蘇珏發現李安甫的目光似在李明月身上、又不在李明月身上,就像是穿過李明月的身影在窺探他身後的影子一樣……

也很奇怪。

「殿下在看什麼?」

騎著戰馬走在軍隊前方,身後是氣勢高昂的將士們時而高歌時而哉呼伴著鐵蹄的聲音,從玄武門走進長安的一幕幕都與當年李書珩冀州凱旋的場景重合。

李安甫原本看著城樓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被蘇珏突然一聲喊得回神才發現今日的場景竟然十分熟悉。

就連城門口那兩隻不知什麼時候重新修建的饕餮石像,都與記憶里的場景一模一樣。

「……先生,父親他們真的化作星辰了嗎?」

蘇珏聽聞此問,一時語塞,卻還是慶幸自己還有上個文明所留下的某段神話可以用來安撫這位殿下。

「是,他們不但會化作星辰,還會受封神明,永遠護佑著我們。」

他的聲音是溫柔的,這對李安甫來說是極大的慰藉。

「那先生會一直陪著我嗎?」

李安甫抬起頭,眼帶希冀的看著蘇珏,蘇珏不自然的偏過頭去,語氣清淡,「世子殿下,人都是會死的,蘇某內辦法一直陪著世子殿下。」

「可學生希望先生萬壽無疆。」李安福說的篤定誠懇,蘇珏一時不知該回這什麼。

氣氛正是微妙,城樓下突然起了一陣喧鬧。

蘇珏順著聲音往下看去,又是一位故人——承文將軍。

楚雲軒自焚,西楚覆滅,他一夜之間瘋了。

此時,承文將軍遊走在長安城的街頭,恍惚覺得自己仍是天子寵臣,殊不知繁華一夢,終是一場黃粱。

雪粒浸透了承文將軍的獬豸補服,他用占星杖撥弄西市溝渠里的浮萍,口中念念有詞:quot二十八宿移位,當移駕洛陽……」

賣胡餅的老漢認得承文將軍,三日前還見他用金絲絛束髮,如今卻把銀魚符系在草繩上。

quot大人,買個新出爐的畢羅吧。quot

賣花娘故意遞過沾著牡丹汁的胡餅。

承文將軍忽然抓住她腕上的銀鐲,對著雲紋驚呼:quot奎宿犯太微!速報陛下!quot驚得竹籃里的玉蘭瓣灑在巡城馬隊剛踏過的血泥上。

「瘋了也好,有時候清醒也是一種殘忍。」

蘇珏看了半晌,發出一聲嘆息,隨後帶著李安甫離去。

而承文將軍還在街上做著他的美夢。

……

又過了三日,正是吉日良辰。

大周初立,新帝登基。

承天門前的漢白玉階浸在血水裡,禮官們踩著尚未洗淨的石板鋪設紅氈。

卯時的晨鐘撞破長安城頭的薄霧,朱雀門緩緩洞開,驚起棲在金吾衛甲冑上的寒鴉。

李明月踩著織金紅氈登上承天門,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紋在朔風中翻湧如浪。

quot奏《雲門》——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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