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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不敢了?」

崔真真卻不饒人,利齒似刀:「知道我最看不起你什麼嗎?周淮宇,有偏見卻不說,看不慣但又裝鎮定。裝不到位,就變成虛偽,假惺惺地擺一副很懂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

「……」

周淮宇不再說話。

前腳得知奶奶昏迷,後腳在自己房間撞見外人,他一時過激,下意識把崔真真視作不懷好意的入侵者。但冷靜下來,就能發現邏輯不通,大概率是誤會。

他沒法道歉,不清楚該如何解釋,故雙方對峙,氣氛一下子僵住。

黑沉沉的房間,窗戶,好比一個玻璃罐頭。依稀能聽見隔壁的電視聲,大概播放音樂類節目。那波顫的喃喃音調,夾雜著難辨的外語,高音與低音唱和著一起一落,叮呀咚呀敲著風鈴銅鼓……

仿佛掉進異空間,月光將人照成青白色。

長長短短的迷濛光線下,好美的半張麵皮,好黑的瞳孔。勾起的眼梢與長長睫毛,不像人類,他好似抓住一隻美艷的鬼。

周淮宇被魘住了。

鬼使神差的沉默,似有深意地靜止,他握著她,持續到第三者闖入,打破。

「真真,你找到……」

李允熙剎住腳步,眼睛睜大像銅鈴,瞧瞧左邊,再瞧瞧右邊,「你們……在幹什麼?淮宇哥哥!你抓著真真幹什麼?!她來幫忙找藥的,不是——」

「放開我。」好像才覺得親密,崔真真甩手,檯燈應聲摔壞。

她手腕被割破了,滴滴答答掉下一串輕稠的血,驚得李允熙擠開竹馬上前。

周淮宇神色晦暗,卻更掛心奶奶,拎起藥箱先往診所趕。

夜晚七點,周奶奶悠悠轉醒,笑眯眯吃李允熙剝好的香蕉。

周淮宇找醫生借了酒精和棉簽給崔真真消毒,慘遭拒絕。

「不敢勞煩您親自動手,周學長。」

最後三個字咬得很重,她捂著手,冷言冷語:「既然奶奶沒事,我走了。」

不說再見,她直接離開。

隔著配藥房,黃醫生喊了一聲:「呀,學生,那孩子幫你們把拖欠的醫藥費都交了。」

周淮宇聞聲大步追上去,問崔真真花了多少錢。

「還有那些保健品。」都堆在茶几邊,一進門他便看見了。周淮宇問:「為什麼?」

為什麼來他家?為什麼接近奶奶,在他們祖孫身上浪費那麼多錢財時間?

他知道她厭惡他,她對他的排斥已經擺上明面,但凡長眼的傢伙都難裝看不出。

崔真真也了解,他這麼問,不是因為感激、感動,反倒出自懷疑。

「你在提防什麼?」她反問。

「我不是裴野。」

言下之意是,他沒錢,至少目前沒有。

他一窮二白,他家一貧如洗,他和他的奶奶身上皆無利可圖。

崔真真作出氣笑了的表情,啪嗒啪嗒跑回來,抓起一把樹葉就往他臉上打。

「你真是夠了!周淮宇!」

「我媽媽長在院,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我也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爸爸,從來沒有親戚。現在我唯一珍視的家人躺在醫院,那天是你和李允熙送我去的,才能及時趕上手術。我不喜歡欠人情更不想和你這種人再有往來,所以花錢報恩,很難理解嗎?」

「問我為什麼?你不是天才嗎?看不出來嗎?因為我有錢了!」

「裴野給的,用命換的,就是那些你看不起的髒錢臭錢給我底氣,就算今天在馬路上碰見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倒下也敢站出來而不是袖手旁觀。可以了嗎?」

連珠炮似的一番剖白,周淮宇拽住她書包:「不可以。」

「我也不想欠你。」

她有她的原則,他有他的高傲。

一些價值不菲的保健食材,一筆不小的花銷,對比償還陪去醫院綽綽有餘。不過。

「你還得起嗎?」

「還不起。」周淮宇面不改色,「所以換其他的。」

「你有什麼?」

「你成績差,我能幫你補習。」

在韓國,教育、醫療都是稀缺資源。

關鍵不在於一個人的潛質和努力與否,而是地方、學校級別、老師水平的差距。

有錢人天生掌握更多資源、更科學的教育和學習方式,從小學起便安排最頂級的教師、多種多樣補習班。

高中聘請協調員,不僅輔導學業,也在社團表現、課外活動策劃、競賽、體育特長才藝、公益等多重方面著手,確保檔案萬無一失,通過面試,才有希望進入sky。(指首爾、延世、高麗,並立為全國最頂尖大學。)

階級固化,精英教育、金錢上的差距又嚴重堵塞了僅有的躍遷機制。

拿聖格蘭舉例,並非崔真真不夠聰明、不夠認真。相反,恰恰是那些看似不務正業的孩子們早在過往完成了這部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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