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似葡萄般的雙眸似含著些痛色,再次開口時,聲音即刻蔫了下來。
宣穆並不在乎自己這個比旁人要差上很多的出身,但他卻擔心娘親會受苦,甚至於他在重複盧先生門前之人所說的話,喉嚨控制不住發疼。
裴涿邂聽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轉而正色問道:「此事為真?」
宣穆點頭如搗蒜:「當然是真的,我沒必要特意來這騙姨夫。」
裴涿邂指尖微動,聲音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輕顫:「為何下午時,你娘親不曾開口解釋?」
宣穆唇動了動,慢慢的將頭低了下來。
「因為娘親說,她已經習慣了。」
宣穆有些喪氣,但更多的是心疼:「娘親之前從不會叫心裡的氣過夜,可架不住詆毀她的人太多,娘親跟我說,別人誤會了,解釋再多都沒用,只要是人,便都會去聽自己喜歡的、看自己想看的,否則即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擺在面前,也不會有人信。」
這番話卻似有根長刺,尖銳地刺向了裴涿邂的胸口。
算不上什麼疼,卻是淅淅瀝瀝的,叫他喉結下意識滾動兩下。
所以,不在乎的人,誤會了她也無妨。
她還真是,不會叫自己受半點氣。
第77章 似酣暢淋漓過後的旖旎
閣樓之中燭芯被火焰燒的噼啪做響,所發出的光亮映在裴涿邂好看的眉眼上。
他喉結動了動,再開口時,那些微妙的情緒未曾顯露出半分:「她既不做解釋,受人誤會又怪得了誰。」
他自覺因為蘇容妘而失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他厭惡這種感覺,更是要其壓制。
他如今面色平靜,被宣穆看在眼裡,小小的孩子眼底里全是失望。
「我曾覺得,娘親那話將所有人皆一錘子子打死,可事實不應該如此的,至少裴姨夫不會是這樣的人,可是——」
宣穆的後面的話沒說完,便已經後退一步,再一次對著裴涿邂施禮:「宣穆就不打擾姨夫休息了。」
言罷,他轉身就要走。
「站住。」
裴涿邂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叫宣穆腳步一頓,他有些不情願的回頭,便看見面前人慢條斯理地從桌面上拿出一張紙來,更是將手中狼毫筆放在旁邊。
「以出身為題,寫一篇賦文。」
宣穆驚詫看過去,裴涿邂眼底之中沒什麼波瀾,只是長指輕點了點桌面:「過來。」
另一邊,沐浴回來的蘇容妘看見屋中沒人,心猛地一沉,而後開始慌亂亂跳起。
她已顧不得還沒幹的發,直接出了門去:「宣穆?宣穆!」
她胸肺之中驟然發疼,甚至眼前景象都有些模糊。
在她剛小跑著出了月洞門,便看見閣樓下守著的護衛對著她,食指抵住唇間:「噓——小郎君在上面呢。」
狂跳的心終於在這個時候慢慢歸於平靜,蘇容妘提著裙子便朝著閣樓之上走,護衛在身後要拉她,被蘇容妘一把拂開:「我的孩子在上面,你有何資格攔我!」
護衛果真被她這話說的愣了一瞬,趁著這個功夫,蘇容妘幾步便上了閣樓。
她略有潮濕的發攏在腦後,卻仍有髮絲繞在額前與脖頸,因上樓太急迫,還有些微微的喘,雙眸因擔心而水潤精亮。
她的容貌與身段,叫這一幕似帶著酣暢淋漓過後的旖旎。
她就這般,闖入了毫無準備的裴涿邂視線之中。
蘇容妘沒心思去想其他,一進來便去看尚在怔愣之中的宣穆,直接過去蹲在他身側,將他上上下下檢查一圈,這才猛鬆了一口氣:「你怎得出來了不告知我?」
一陣後怕湧上來,叫蘇容妘直接一把將宣穆摟在懷中。
宣穆的小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蘇容妘盡力叫自己冷靜下來,下一瞬,視線終是與坐在桌案後的裴涿邂對上。
他似不知因什麼而出神,如今神思迴轉,淡淡掃了她一眼:「不知裴府之中是如何危險,竟會叫蘇姑娘覺得一個孩子會憑空消失。」
剛經歷過有驚無險的蘇容妘,眼眶還有些許的泛紅,她緩和了一口氣:「妹夫怕是忘了,貴府大姑娘便叫我體會過一次母子分別,我斷不敢忘。」
裴涿邂慢慢收回視線來,重新看手中紙上所寫,而後從旁側抽出一個紙筒將其放了進去。
蘇容妘戒備看過去,便聽面前人淡漠的聲音傳到了耳中:「盧先生並非貪慕權勢錢財之人,想來是有心人鑽了空子,我方才叫宣穆作一篇賦文,明日休沐,我親自去見一見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