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朝中事議到了中午終是才停歇下來,裴涿邂撐著傘走在宮道上,因他身量欣長,袍角沾染上了些雨水顯得緋紅的官服顏色更深了些。
只是剛繞過拐角,便看見薛夷淵身著甲冑立在雨中:「裴大人,下官送您出宮。」
他未曾打傘,細密的雨水落在他的甲冑上,倒是讓他莫名有了種孤注一擲的氣勢在裡面。
裴涿邂握著雨傘手柄的力道稍重了些,面上神色亦是冷了下來。
他沒說話,可薛夷淵卻是穩步跟在他身側,似是猶豫再三,這才開了口:「裴大人,妘娘如何了?」
「薛統領難道不知要避嫌?」裴涿邂語氣里透著諷刺,「她是好是壞,薛統領都不應該過問。」
薛夷淵一時的語塞沒答話,但卻還是跟了上去,苦笑一聲:「我知道,裴大人定會將我險些輕薄她的事告知她,她現在一定恨不得罵我幾句解解氣。」
說不準,還會像少時那般要打他幾下出出氣。
可這話在裴涿邂聽起來卻不是滋味。
在他看來,是蘇容妘與薛夷淵的兩情相悅被他給拆散,甚至自己還做了蘇容妘的替身,享受到了本該屬於薛夷淵與她的親近。
他既因得到了這短暫的甜蜜而愉悅,卻也因意識到是自己占了旁人的
便宜而自惱。
他不屑將自己落入這般境地,仿若會讓所有人都知曉他一直因這般小恩小惠而沾沾自喜,他冷聲道:「蘇姑娘倒是沒氣你,反倒是跟我走了,熟睡之時也念著你。」
薛夷淵略一愣神,心中的疑惑與控制不住的歡愉一同升起。
在短暫的功夫里便已在欣喜與自貶之中反覆跳躍。
可他仍舊維持著理智:「裴大人莫要說笑了,她明明不喜我的,怎會如此。」
裴涿邂聽這話更像是他故意謙虛的挑釁,可還是道:「我聽的清清楚楚——」
「她喚了兩聲,阿淵。」
第118章 再是品行高潔,也終究藏了私心
薛夷淵因這一聲阿淵腳步頓住。
許是因他怔愣的明顯,以至於讓裴涿邂都發現了一樣,稍稍側身回頭看他。
薛夷淵伸手擦了把臉上的雨水,掩蓋面上神色,含糊問:「裴大人確定沒聽錯,確定是阿淵?」
裴涿邂覺得他這話問的挑釁意思更加明顯,卻也不願讓他發覺自己這無用的在意。
「難道還有第二個叫阿淵之人?」
可他即便是說了,那句夫君還是無法從他口中說出來,即便是重複也做不到。
但這話卻是將薛夷淵方才所有的期待盡數打碎,甚至覺得自己生出那麼片刻的期待都顯得有些荒謬了。
果然,妘娘哪裡會喚他的名字,她無論清醒還是昏厥,眼裡心裡能裝下的,也只有她的阿垣。
他抬頭,對上裴涿邂的眸光,若非未能從他眼裡看出戲謔與挑釁,他怕是真要以為裴涿邂故意拿沈嶺垣來刺他。
可如此也更能說明,裴涿邂尚且不知沈嶺垣的存在。
但他彼時已經清楚得確定了下來,裴涿邂才不似妘娘口中的那般清高,他就是對妘娘生了心思。
薛夷淵勾了勾唇角,十分恬不知恥地沒有反駁:「一切錯都在我,還請裴大人莫要為難她。」
裴涿邂攥握手柄的力道更重了些,轉身便繼續向前走,不再理會他。
「我還不至於卑劣到去為難一個女子。」
薛夷淵幾步跟了上去:「裴大人是當真人品高潔,還是說……也藏了私心?」
裴涿邂即刻道:「薛統領慎言。」
「裴大人,我的心思你看得明白,同是男人我又怎會不懂你?大人可莫要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是蠢的。」
薛夷淵又上前了些,與他並排在雨中行進,不退讓半分。
雨水打在他的甲冑上又彈開,似是給他鍍了層冷光:「妘娘不願嫁我,我不會強迫她,若是她能有其他好的歸宿,我定也會全心全意的祝福,可裴大人卻實在算不得什麼好歸宿。」
裴涿邂沒說話,薛夷淵卻是一口氣將心中的話盡數吐露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