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夷淵覺得識人待物應自己來品才是,不能聽旁人而言,但抬眸對上吳塵寂一雙桃花眼,他倒是有些分不清吳塵寂究竟是真心如此,還是有意要將他引出去。
可見吳塵寂進了來,對著刑部的人擺擺手,方才不願出去的人彼時老實拱手告退,他上前幾步,手撐在桌案邊沿,壓低聲音道:「薛統領,故人相約,你要不要見?」
第216章 任由妘娘胡鬧
吳塵寂的話響在耳畔,薛夷淵猛然抬眸,對上他那雙有深意的眼眸,防備之心驟然起。
可還不等他開口,吳塵寂便旋身坐在了薛夷淵身側:「那人聽說是你查此事,便要我給你遞話過來,其實我並不願意,畢竟如此做來無異於是暴露身份,連身家性命都有一部分牽要系在薛統領身上。」
他說到一半,無奈笑了兩聲:「可他說,無論何時何境你都是可信任之人,只是他不願讓你牽扯太深,如今想見你,也只是因有一件要緊事想問你罷了。」
薛夷淵瞳眸震顫,隱隱察覺自己將因這幾句話陷入難以掙扎的泥沼之中,但他略一思忖,還是問出了口:「他是誰?我與你們這些叛黨逆黨可沒什麼牽扯。」
吳塵寂聞言還有些驚訝,輕輕笑了兩聲:「呦,還知道叛黨逆黨,你為何不覺得是尋常刺客?」
薛夷淵不喜歡這種被看輕的滋味,冷笑一聲,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案卷:「你當我看的這些東西是擺設不成?莫不是真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能盡數周全,無人能看得出?」
言罷,他猛然抽出桌堂之中佩劍,直向吳塵寂刺去。
吳塵寂眸色一凜,側身躲過閃避到一旁,最後又悠然換到另一把椅子上去緩緩坐下:「薛統領急什麼,有話好說。」
而薛夷淵在他閃避這一瞬里,便已察覺他是些本事的,再出劍時便用了些心,但卻未曾料到他根本沒動。
未曾有確切證據,擅斬朝廷命官在刑部,這個罪名薛夷淵可擔不起。
在即將刺穿喉嚨的霎那,他的劍頭調轉方向,橫在了吳塵寂的脖頸上:「量我在此處動不得你,竟敢找上門來自投羅網,你莫不是真覺得在你身上一點把把柄都尋不出來?」
吳塵寂眸色認真起來:「事情只要是做了,便無人能保證半點把柄都留不得,我敢來尋統領,還是因為他給我一樣東西。」
他手伸向袖兜,薛夷淵頓生防備之意,怕這是他的障眼法,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卻見羽箭的一角略露了出來。
薛夷淵眉心緊蹙,不解其意,卻是聽吳塵寂慢慢吐出兩個字:「踏燕。」
這兩個字似兩塊重石砸在他心湖之中,激起滔浪,最後浮出一個他怎麼也沒想到的人——沈嶺垣。
他手中的劍攥握得更緊了些,雙眸死死盯在吳塵寂身上,妄圖從他眼中尋出端倪來。
他為何會知曉自己與嶺垣兄的事。
嶺垣兄他不是已經……死了?妘娘不可能騙他,若妘娘知曉嶺垣兄還活著,絕不可能與他分開,又怎會在中元節燒紙錢?
吳塵寂將他面上細微的變化納入眼底,略一嘆氣:「看來薛統領是知曉了,至於想不想見,統領可以好好想一想,過幾日我再來問你。」
他將箭放在旁側的矮桌上:「他說這箭並非當初的那一個,當年楊州動亂,許多重要的東西,甚至是重要的人,都已尋不到,但他知道,故物不見,但故人心中定有往事的位置。」
吳塵寂探指將肩上架著的劍撥開,起身撣了撣下擺,轉身就要往出走。
「何時能見?」
吳塵寂聞聲回頭,便見薛夷垣背對著他,聲音似是再喉嚨處掙扎許久才艱難吐出。
他唇角微微勾起:「此事重大,薛統領不必太快做決定,還是再過兩日罷,至於裡面之人,還望薛統領能留下一條性命。」
言罷,他未再多做停留,等人走了,薛夷垣回身坐在椅子上,劍仍舊握在手中,但半響未能回神。
他稍稍側眸看著矮桌上的箭,思緒控制不住陷入往事之中。
當年在楊州之時,他與妘娘賭氣賽馬,妘娘為了贏他硬要逞強,以至馬兒瘋跑,他當時沒了辦法,射傷了馬腿,這才將妘娘給救了下來。
那馬便叫踏燕。
當時他摔得很嚴重,身上青了不少地方,額角一處最明顯,也是那一日,向來待人好脾性的嶺垣兄動了好大的怒,獨自一人尋上了他。
他其實從前很是不喜嶺垣兄,覺得他這種咬文嚼字的讀書人裝得很,最是會做兩句酸詩哄小姑娘,他便總有意去招惹嶺垣兄,可嶺垣兄卻總是一副大度模樣,讓妘娘為他來出頭,他便執拗地想要破了那副假模假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