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她隨口回道:「我不要,你還是給旁人留著罷。」
裴涿邂似是生了氣,稍稍起身覆壓過來:「你說的不對,重新說。」
如何才能算是說的對,是要歡喜將此事應下?
蘇容妘深思徹底陷入夢中,再沒有回他的話。
也許是因他這番言語,蘇容妘好似回到了五年前,那個世子妃給她安置的小院中。
從前的她在屋中繡蓋頭,而夢境中的她成了旁觀之人,立在院中看著屋中的自己影子映在明紙糊過的窗子上,而外面的阿垣蹲坐在窗子下,守著成親前不能見面的規矩,眼眸之中滿是繾綣愛意,探出手去撫映在窗子上的影子。
她心口堵塞發疼,她曾經十分後悔,何必守著那狗屁規矩,以至於讓她與阿垣許久未曾見面,結果再見面時便是楊州動亂的分離。
她想上前去,下一瞬眼前一切盡數變化,她陡然坐在了花轎之中,眼前的一切被頭頂的蓋頭遮掩,耳邊傳來媒婆歡喜的聲音:「裴蘇姻緣已締結,百年好合福祿傳……瓜瓞綿綿、爾昌爾織,以白頭之約……」
她記得這是她在蘇容嬋成親那日,被關在蘇府之中聽到的外面熱鬧歡喜聲,可陡然間,這成親的人換成了她。
這夢可怕的很,蘇容妘呼吸急促起來,掙扎著要下花轎,可卻被人陡然間拉上手,一把扯出了花轎之中,眼前的蓋頭被挑起,讓她驟然對上裴涿邂那雙含著笑的眉眼,素日沉冷的聲音似暖融春水般:「妘娘,我終以十六抬的花轎,抬你入府。」
夢境戛然而止,蘇容妘驟然睜開眼,額角早已不知在何時滲出細汗來,而昨夜入睡時在她身側的裴涿邂不知在何時已離開,床榻上只剩了她一人。
意識到是夢,蘇容妘長呼出一口氣,抬手撫上額角,瞬時又揉了揉眼,以此來緩和心緒。
若非是這夢,她都要忘記當初嫡妹成親時的場面,蘇府的歡聲與她無關,只有那礙眼又刺目的紅綢,直到三日回門時,嫡妹尋上她,將她帶到了裴涿邂面前,說要接她入府。
那時是她第一次見裴涿邂,此二人回門時都是坐兩台馬車,而裴涿邂坐的那馬車車簾被掀起一角,能看到他身著一身素色長袍,頎長的身子隨意坐在馬車之中,手中拿著書,那雙好看的眉眼聞言淡淡掃到她身上。
而後他開口,亦是定下了她那時的命運:「隨你。」
她被帶入裴府之中,當夜便與這僅見過一面的人,在看不清彼此容貌時,做了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事。
如今回想起來恍如隔世,她亦即將離開裴府,永遠不會摻和到這些人、這些事之中。
只是如今她看著床幔,卻覺心中又慌又空,喘氣也有些不順暢,晨起時害喜的感覺尤為明顯,沒等她這口氣喘進去,她便忍不住起身去撈旁側的痰盂,直接吐了起來。
這番聲音自是驚動了在外
守著的葉聽,她忙進來服侍,還叫人找出了提前備好的果子和茶水。
早上肚子裡本就沒什麼東西,吐過後蘇容妘更覺得胃裡灼燒般難受,眼前看東西亦是不清晰。
她半坐在地上,頭枕靠在葉聽懷中大口喘著氣,只是視線清晰後卻瞧見床旁的小案台上放著一本書。
「那是什麼?」蘇容妘氣力不足,輕聲開口。
葉聽順著看過去,猶豫一瞬才解釋:「這是家主留下的,說您在家中若是沒什麼事,便練一練這字。」
「您的字同私牢那位太像,家主瞧見了,很不喜歡。」
第300章 有一個人能替代他
葉聽的聲音在腦中嗡嗡作響,蘇容妘語塞到極致,沒忍住嗤笑一聲。
「有勞,扶我起來。」
蘇容妘借著她的力道,費勁起身坐回床榻上去,抬手將那本書拿過來,展開瞧只覺得上面的字眼熟至極。
她想起裴涿邂曾給過宣穆的書,上面批註與這書上的字跡相同。
「他讓我練他的字?」
見葉聽點頭,蘇容妘忍著將書冊直接扔到痰盂里的衝動,隨手把書冊甩到一旁。
當初阿垣手把手來教她時,她並沒有旁的心思,只因能讀書識字而開心,在後來情竇初開,她常因自己的字能與阿垣有幾分相似而暗自欣喜,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習慣與痕跡。
她的字是阿垣教的,又憑什麼要扔下去學旁人的字?
本就因身子不適而蹙起的眉,如今蹙的更了些,葉聽見狀,忙安撫她:「夫人身子不適,今日不練便不練罷,家主也是憂心您在府上憋悶,這才想著如此,並非是逼著您非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