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蘇容嬋的最後一句聲嘶力竭喊出來的話,隨著越來越遠的距離,傳到她耳邊時,卻又好似耳語。
「蘇容妘,你莫不是當真變了心,棄你情郎於不顧,要轉而做那一輩子的裴夫人!」
這番話似重石向她砸過來,讓她腦中嗡鳴,頭亦跟著疼了起來。
她盡力走著,知曉自己的說話聲蘇容嬋聽不到,但還是一字一句說出了口:「我沒有。」
她咬著呀,這三個字似在對皇天后土說,又似在提醒自己——
她沒有變心,更不會。
只是變心與否,不代表她要不要將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扔下,任由他死在荒山野嶺,亦或者等著蘇容嬋身上恢復了力氣,追趕上來了結他的性命。
她在想什麼,她心中清楚,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同任何人證明。
越往山上走,她便越吃力,身上脫力到發抖,卻還在撐著一口氣,不只是她的命、裴涿邂的命系在她身上,更是因為她想上山去好好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到底有沒有什麼叛黨逆黨,阿垣臧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氣喘吁吁之時,她聲音發啞,說話斷斷續續:「裴涿邂,若是你真殺了阿垣,我真的會向蘇容嬋一般向你尋仇。」
她咬著牙,腿酸疼的已要沒了知覺,卻仍舊覺得山頂上遙遙無期。
一點點的,她便覺得自己的小腹又開始墜墜的疼,這種疼法與被歹人劫持出來時全然不一樣,似是要來一場很疼的月事,連帶著腰也跟著酸疼。
她想起之前她也有這種感覺,還將見紅當成了月事,如今想來,許是自己小腹的疼,與腹中的孩子有關。
莫名的,她有了些預感,好似這個孩在在從身體裡一點點離開,這孩子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知道她如今要趕快回到山頂,沒有讓她疼的撕心裂肺,反而是用這種相對溫和的法子,讓她感受到身子的不適,在同她道別。
蘇容妘雙眸有些失神,她沒有力氣去指使她的身子做什麼其他的事,只能呆滯地、笨拙地,一步步挪動著雙腿。
走了好,走了也好,這孩子本就不該來。
在未曾降世時離開,也好過生下來,面對著她這樣的娘、裴涿邂那樣的爹。
她心中這樣想,分明這是她早就祈盼的結果,卻又讓她覺得心上一空,壓著她許久的大石被這般輕而易舉的推開、消失,讓她原本以為會有的歡愉和解脫也未曾出現,如同這孩子的到來一般,是來是去都悄無聲息。
「裴涿邂,孩子好像走了。」
她想,裴涿邂若是知曉,應當是難過的,畢竟他那麼祈盼這個孩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眼見前面有燭火光亮,雙眸卻渾濁難辨來人,她不知是到了山頂,還是遇上了歹人,但她當真是撐不住了,就這般帶著裴涿邂,直直倒了下去。
第327章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媳婦
成佛寺立寺至今,從未這般熱鬧過,從前鮮少有人問津,如今卻是里里外外燈燭通明,剛經歷過一場動亂,里里外外占滿了千牛衛。
有守在不遠處的人察覺到有人靠近,趕緊上前與統領稟報,薛夷淵持劍站在台階上,視線順著手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正見一男一女攙扶著靠近,最後還未曾踏入光亮之中,便雙雙倒地。
薛夷淵眉心蹙起,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去看看。」
他走在最前面,右手捏握住劍柄,以防有詐。
直到靠近過去,身後人將燈籠湊近了些,照亮了倒地二人的模樣,入目二人面色一個比一個白,二男的手搭在女子身上,只露出半張面容。
但薛夷淵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妘娘!
他一顆心瞬時懸起,瞳眸瞬時睜大,想也沒想即刻沖了過去,一把將她身側男子推開,任由其翻身躺地也不管不顧,直接將妘娘抱放在腿上,伸手探她鼻息。
還活著,但他心中沒有半分慶幸,只因他下一瞬便發現,妘娘的血不知流了多久,已經染紅了下裳,在破爛髒污的素衣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怎會如此?她究竟是傷到了何處,怎會傷成這樣!
「統領,是裴尚書令!」
薛夷淵呼吸都險些停滯,在聽到裴字時,驟然側目看去。
確實是裴涿邂,看著一副受了傷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落魄。
此刻在千牛衛心中,自然是要先顧及這位朝廷命官,伸手便要將人攙扶起來。
薛夷淵面色冷的可怕:「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人帶回去請太醫!」
他吼了兩句,眾人忙七手八腳將裴涿邂抬起,而他自己則是小心翼翼將妘娘抱起,走在最前面。
手下剛把裴涿邂背到背上,一回頭,自家統領便抱著那姑娘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