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皇帝登記後,逐一將當初打天下的武將打發了去,如今朝中可用武將便是少之又少,能挑出來的人也就那麼幾個,又湊巧聽了些薛夷淵的傳言,自然便將這個有點印象的人給拎了出來。
再一日早朝堂,未曾商議,直接便下旨命薛夷淵帶兵帶賑災糧款前往,旨意下來後,還專程派人提點一句,若是有行跡鬼祟蓄意鬧事之人,不管是流民還是其他,不論用什麼辦法,都要盡數鎮壓下去。
薛夷淵對此事早就有準備,得了聖旨神色沒什麼變化,倒是薛老大人憂心忡忡,當即給他叫到了書房去。
薛老大人瞧著兒子的模樣,就能看得出來他早就知曉了此事,氣的鬍子都跟著發顫:「我說你這幾日怎得這般老實,也不跟你弟弟妹妹吵架,更是難得的聽話,竟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薛夷淵捏著手中聖旨,馬上要走了,他心之中知曉若真是出了什麼事,怕是這幾日便是見父親的最後一面,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吵?
他頷首低頭:「您可真是想多了,這是陛下的旨意,我哪裡能未卜先知。」
他故作輕鬆對著父親嘿嘿一笑:「常言道,亂世出英雄,如今朝堂之上多少人瞧不起武將?兒子此次去若是立了功回來,到時候兒子向陛下請賞賜,把咱們家門頭上的牌匾給換成金的。」
薛老大人當即一拍桌子:「胡鬧!你當這是什麼兒戲?還是說你真以為自己練的那些功夫,到那種地方就能派上用場?那孟大人消失多日至今往未曾尋回,那孟家可比咱們家根基深,你若是去了,怕是倒是連骨頭都吃的不剩,這若真是什麼好差事,哪裡能落得到你頭上!」
薛夷淵最是不喜歡聽父親這瞻前顧後的嘮叨,他一直覺得,父親太過膽小,每一步都走的很穩,卻又走的很慢,若非是他在皇帝面前錄了臉,怕是都沒人知曉京都之中還有這一戶姓薛的人家。
「別人家做老子的,都盼著兒子建功立業光耀門楣,怎得到了咱家就變了樣子。」
薛老大人見他這個態度更是生氣,抬手指著他就要罵,卻是又礙於他手中拿著聖旨不好言語不敬,忍了又忍,你你你說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句完整話來。
薛夷淵撇撇嘴,仍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抬手晃了晃手中聖旨:「您就別跟兒子置氣了,這聖旨都到手裡了,咱還能抗旨不遵不成?您這膝下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兒子,我要是出了什麼事,這不還有弟弟們——」
他話沒說完,薛老大人便抄起手旁的硯台砸過去,薛夷淵想躲來著,但是想著此次一別再難見,日後父親再想打他,便是再沒有機會了,他乾脆站在原地沒躲。
硯台硬生生砸到他大腿上,砸得他身形不穩向後退了一步。
薛老大人哎呦了一聲,下意識就要上前,但還是握緊拳頭停住腳步。
「逆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連這都躲不過去,還想著什麼建功立業?」
他轉而在房間之中踱步:「不成,我得想個法子,不能叫你去,我就是這官職不要了,也不能把你放出京都去!」
薛夷淵揉了揉被砸傷的大腿,一步一跳到了椅子旁:「您可別白費這個心思了,我估摸著,就是裴家那廝故意針對我呢,您就是想一百個招,人家想送我過去,我也躲不了。」
他抬手摸摸官帽椅,轉身便要坐下去,只是在這時薛老大人開了口:「你少裝,別以為我不知你去了是做什麼。」
薛夷淵動作下意識一頓,倏爾抬眸,便見父親手撐在桌案邊沿,因上了年歲背脊有些駝彎,早已不是那個他年少時需要仰望的父親。
「動亂生的突然,定然是有人蓄意為之,這些日子先是太子,又是皇后,京都之中所有人都提著一口氣,想來……為的都是那些舊事,最近我聽聞鎮南王世子還活著。」
薛夷淵渾身都僵硬住,看著父親一點點回過身來,面上的冷肅,眼底混雜著怒意與焦急,讓他陡然回想起來多年前父親要舉家離開楊州時,面上似乎也是這副神情。
鎮南王世子還活著的事,如今還不曾大肆宣揚過,除非有心留意,又怎會知曉這風聲?
薛夷淵瞳眸微顫,想起當初離開楊州時,自己捨不得妘娘,捨不得嶺垣兄,說什麼都不願走,即便是上了馬車也要人偷偷跑回去,結果被父親打斷了腿,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險些廢了一輩子。
他以為是父親不在乎他這個不成器的庶長子,如今想來,父親這樣小心謹慎的人,當初那般著急離開楊州,是不是察覺出了什麼?
第401章 真是叫人擔心
薛家書房算不得多大,許是擔心隔牆有耳,又或許是因近身慣了,說不該說的話時,下意識便將聲音壓的很低。
薛老大人憂心至極,壓低的聲音似在低吼:「兒啊,你摻和到裡面去到底是要做什麼,你們莫不是真想著天下換一個皇帝,你去掙個從龍之功罷?這簡直是痴心妄想,你當這是什麼好事!」
薛夷淵慢慢站直起身來,不再似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從未有過與父親交心的時候,既是因父子之間這麼多年來的隔閡,也是覺得處境不同,說不到一起去,天底下沒有幾個老子能認真去了解子女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