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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策點點頭:「也是,姓裴的心思深沉,誰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馬車的帷幕再一次合上,蘇容妘為阿垣和宣穆各倒了杯水,宣穆倒是不用人操心,給阿垣的那杯則是遞到了他手旁。

沈嶺垣指尖一點點向前探,觸到了蘇容妘的手腕,這才找准方向,將她手中的杯盞接過。

「做了這麼久的馬車,可還能受得住?」

蘇容妘反握住他空著的那隻手,笑著輕輕搖:「受不住也不能不走了,阿垣放心,我身子好著呢。」

沈嶺垣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你跟我在一起,自小到大都未曾過上什麼安穩日子。」

蘇容妘輕輕湊在他身邊,將下顎墊在他的肩頭蹭蹭。

「怎得還說起這種話了,我自小到大都不知是吃了你家多少米年,那時候過的怎麼就不算安生日子呢。」

宣穆邊喝水,便眨巴著眼睛看著娘親。

他從未見過娘親有這種依賴過誰的模樣,彼時見到了,覺得新奇又害羞,想看反倒是又不好意思繼續瞧,最後只能是眼睛轉了又轉、眨了又眨,多灌了好幾口水。

蘇容妘察覺了他,頭稍稍側轉,變成用臉貼著他的肩頭,笑著去看宣穆發紅的耳尖:「宣穆真是長大了,怎得耳朵還紅了。」

宣穆擺出一副正經模樣,但面上卻被她這話給說的紅了起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這話說的蘇容妘和沈嶺垣都笑起來,聲音不大,但在馬車旁的人正好能聽見。

裴涿邂手中拿著湯婆子,自然將蘇容妘的輕笑聲聽了個正著。

手中的湯婆子似格外的燙,似在提示他的多此一舉與格格不入。

他想轉身就走,也是覺得應該離開,只是他想的再多,腳步都沒有要動的痕跡,仍舊是站在馬車旁,將馬車內的聲音聽的在仔細些。

好在,不過片刻的功夫那笑聲便停了,重新恢復安靜,只是連風都似在嘲笑他,繞著圈吹過來將馬車車窗帷幕的一角吹起,叫他能正好看到馬車內的場景。

妘娘巧笑嫣然地靠在另一個男子的肩頭,整個人溫柔又依賴。

裴涿邂上前,冷著臉將手中湯婆子從馬車車窗中扔了進去。

這突如其來的東西把蘇容妘嚇了一跳,沈嶺垣不知發生了什麼,連忙抬手將她摟護在懷中。

蘇容妘在一瞬的驚嚇後,看到咋在馬車上的湯婆子,抬手拍了拍阿垣,又開口安慰宣穆:「沒事的,是個湯婆子。」

她抬手將帷幔掀起,正好看到裴涿邂離開的背影。

他腳步很急,似還隱隱帶著怒意,但從他背影感受更多是孤寂與……落寞。

這是與他周身矜貴氣質格格不入的感覺,似是天上的雲染了凡塵,被拉著一點點下墜,再也回不到天上去。

頓了頓,她帷幔放了下來,隨口到:「這送湯婆子也太輕率了些,幸而是砸到了地上,而不是砸在人身上,也幸而只是湯婆子,而不是什麼毒或利器。」

她俯身將湯婆子拾起,暗道裴涿邂手上還是有準頭的,這麼扔竟都沒讓它撒了。

「你拿著,你要讀書,動筆的人手定是涼的快。」

蘇容妘將湯婆子塞到宣穆懷中,這事兒便就先這麼過去。

回楊州的隊伍一路前行,也如原本打算的差不多,即便是有人不想讓鎮南王府一脈的人回去後守著楊州過日子,也不會在路上貿然行動。

有裴涿邂這個朝中重臣親自相送,若是真有人來刺殺,別不會覺得是皇帝的手筆。

裴涿邂是皇帝在朝中的左膀右臂,誰會動手把胳膊砍下來?

而其他人無論誰來動手,都算是結了梁子,在目的都是那張龍椅的時候,沒人會蠢到自相殘殺。

路上雖是安全的,但沈嶺垣的身子越來越差。

既是他大限本就將至,也是因路上折騰,他身有舊疾更容易風邪入體。

瞧著他身體一日賽一日的更差,即便是她早就做好準備,卻仍舊是因接受不住,一日更比一日憔悴。

裴涿邂看在眼裡,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開始,更覺得若自己在此刻出現在她身邊,反而會更叫她不能與那姓沈的過完最後的日子。

他不能叫她留有遺憾,有了遺憾,便更難把這個人忘掉。

臘月三十,他們是在去楊州的路上一起過的年。

沈嶺垣已經臥床難起,年三十的餃子都沒能起來吃,同行的所以護衛都湊在一起熱鬧,即便是效忠兩個不同的主子,但在這一日,也能在一處喝上兩碗酒。

蘇容妘在屋中陪著沈嶺垣,阿垣不吃,她也跟著不吃,只是用一雙無神的眼凝望著床榻上的人。

門外有人敲門,但她卻好似聽不見一般。

直到敲門聲越來越烈,門外人終於是忍不住,直接一個用力將門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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