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麼交情,硬要說還是帶點仇怨的,宣穆不知其來歷,卻也不能叫旁人以為他仗勢欺人,便只好道:「不必多禮。」
孟學子直起身來,到底是年紀小,面上的討好輕而易舉便能顯露出來:「從前我對王爺多有不敬,王爺大量,至今都未曾與我計較,我心中很是感念王爺寬宏。」
宣穆從這些場面話中尋出有用的,不自覺蹙了蹙眉。
而後聽著他又說了懺悔的話,這才好似說到了正題上:「母親從前對我多有溺寵,此前我與王爺打鬧錯都在我,母親卻怪在了王爺身上,這麼長時間過去我一直不成器,母親也後知後覺知曉不能對我太偏心,這不,她緩過來勁兒了,便覺得愧對王爺,想著若王爺不嫌棄,邀王爺過府一敘,當面與王爺賠罪。」
宣穆的眉頭蹙的更深,他依稀能從孟學子話中知曉他的意圖。
無外乎是因他如今鎮南王的身份來討好罷了,他哪裡有
心思陪著去演什麼親厚,只想快些回去陪娘親。
「不必麻煩了,我還是不聽什麼賠罪的好,否則過去我娘親因我受的折辱,我豈不是沒了再放心上的理由。」
宣穆撂下這句話轉身要走,孟誓江被說的面色難看,卻念著父親的囑託,不得不僭越,伸手過去拉住他。
「王爺留步,我還有些心裡話想同王爺說。」孟誓江壓低聲音,飛快道,「我心中覺得愧對王爺,這才想著將這種隱秘事前來告知。」
他深吸一口氣,四下里看了看,見沒人靠近,這才湊過去道:「父親所言,裴尚書令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兩姓家奴,他蓄意接近你分明是另有圖謀,你可千萬不能被蒙蔽了。」
宣穆面上不愉更是明顯,真是後悔,就不該在他喚住自己的時候駐足。
他抬手將孟誓江拉著自己的手甩下去,剛要開口反駁,卻見裴大人的馬車行來,正好停在了旁邊。
帷幕被長指隨意挑起,露出半張清俊的臉來,叫人看不清情緒,只能聽得到他低沉的嗓音:「孟小郎君當街阻攔王爺去路,是何居心?」
孟誓江哪裡料想到,說人壞話正好被裝上,當即愣在原地不敢動。
裴涿邂不屑同個半大孩子計較,轉而對著宣穆道:「恭請王爺上馬車,臣送您回驛館,正好……臣也正欲去拜見夫人。」
第455章 他要成婚,你不高興
馬車上,宣穆與裴涿邂對坐著,挺直脊背,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膝頭。
他率先開口:「裴大人,方才孟學子的話,我並未相信,未曾當眾反駁他,只是不想在旁人面前引人注目,並非是不願維護你的意思。」
裴涿邂並不在意:「無妨,稚子所言,我未曾放在心上。」
他抬眸看了一眼宣穆:「如今你為主我為臣,你在我面前不必這般緊張,至於孟學子,你可知他為何要同你說那些話。」
宣穆垂眸,認真想了想,自己從前是被孟學子所瞧不起的,而孟大人官職不低,即便是自己如今成了鎮南王,也不至於上趕著討好,只需求面上過得去便成,否則讓孩子來低頭,豈不是丟了臉面,惹旁人嘲笑。
他抬頭看了看裴大人,想著自己了解的朝事,進而問:「孟家,是否與皇后母族蔣家有關?」
裴涿邂點了點頭:「你如今回京,京都之中必會有許多人想試探你,挑撥你與身邊人,你需萬事留心,莫要輕易被旁人所擾,也莫要誰的話都信,也包括我的。」
宣穆睫羽輕顫:「連裴大人的話也不能信嗎……」
裴涿邂看著他這副略顯失落的模樣,抬手撫了撫他的頭:「我與孟大人政見不合,裴家與孟家自也是不對付,故而我若以你我之間的關係,對你說些孟大人不善之舉,你該如何分辨?」
宣穆無言,頭也低垂了下來。
裴涿邂繼續道:「靠近你的人,皆是有所求,從謊話之中尋真言,這是你要學的本事,孟家年初賑災辦的不好,是後來薛夷淵去救的場,也是他幫孟大人撿回來一條命,如今孟家權勢一落千丈,自然想尋翻身的機會,要讓蔣家器重他,先接近你算是其中一步。」
宣穆這時候抬起頭,一雙澄澈的眉眼盯著他看,十分認真的問:「所求嗎?裴大人如此幫我,所求的什麼,日後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嗎?可我覺得,依裴大人的本事,改投旁人,也定能如願。」
裴涿邂回看他,沒說話,可宣穆在這時卻顯露了他與同齡人不同的聰慧與敏銳。
「裴大人想要我娘親。」
他說的篤定,並非是詢問。
這直白的話叫裴涿邂一瞬不知該回些什麼,既覺得如此應聲,顯得自己過於輕浮,又覺得不應,倒是有欺瞞之嫌。
宣穆似也並不想知道他的回答,他先說了自己的決定:「無論日後是何種處境,我都不會出賣娘親,大人待我好若是所求這個,還是請大人收了這份心罷。」
裴涿邂輕輕笑了一聲,既歡喜於宣穆這份孝心,又覺自己要過宣穆這關,怕是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