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夫,你快來瞧瞧,真是世間難見呀!」入門的官兵大笑道。
蘇知辛帶著一臉疲色走上前,「怎麼了?」
官兵臉上喜不自勝,「這可不是我誇口,我還真是頭一回見這樣的事!」
連蘇祈春都好奇起來,這究竟是什麼事?
那官兵道:「他們搜查完整條船隻,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里里外外全看一遍,確定已經沒有人了,他們就打算下船離開,誰知剛下船,他一時尿急,跑去岸邊撒了個尿,哎,可不就巧了麼?正好,在岸邊,我看見了他——」
眾人湊到官兵擔架旁,蘇祈春也跟著上去,隔著憧憧的人影,蘇祈春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那張清雋無比的臉,仿佛是月色灑在玉璧上映出來的光。
「我不敢耽擱,提上褲子下去一看,就見到他半死不活的樣子,腳被河裡長出來的水草纏住了,我一摸他鼻息,竟然還活著,你們說,這小子還真是命大!」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感嘆。
蘇祈春撥開人群,擠到前面,蘇知辛正巧也來到了擔架前,他們兩人互相望了一眼,蘇祈春盯著少年的眉與目,暗暗地想:他就是她的山哥哥吧?
第4章 是少年
蘇知辛將手放在少年的鼻下,探了探鼻息,又往少年腦後一抹,果然摸出滿手的鮮血,他抬頭對眾人說:「快,把他抬進去!」
蘇知辛言語焦急,眾人不敢不停,快步將人抬進帳篷。
帳篷里燈燭搖晃,蘇知辛拿起藥草要為少年治傷,其餘人都識趣地離開,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還站著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少年。
少年腦後的傷勢頗為嚴重,後腦勺靠近脖頸的地方生生被砸出一條縫,鮮血從這條縫裡泊泊地流出來,轉眼間便沾了蘇知辛滿手。
蘇知辛清理完又緊接著冒出來更多,眼見著少年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蘇知辛額上冒汗,手上動作也跟著亂起來。
他在藥箱裡翻找止血的藥草,藥箱裡的瓶瓶罐罐被他打翻的打翻,弄灑的弄灑,可就是找不到那藥。
放從前,蘇知辛是不會如此毛躁不安的,但偏偏今日面對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陸之山,他就不免心中忐忑,十六年前他已經犯了一次錯,這次如果再救不回來他的命,他該怎麼面對他的妹妹?
轉眼間,少年的血將床褥都染紅了,蘇知辛來不及細想,撕下身上的衣服,竟要像堵塞洪水一般堵住少年腦後的血。
「爹爹!」正難堪之際,身旁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爹爹!」蘇祈春見蘇知辛看著自己沒有反應,又叫了一聲,「爹爹,止血的藥。」
蘇知辛望著蘇祈春手中的藥,大喜,他連忙接住,敷在少年的傷口處,這才使少年的血漸漸止住,他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總算止住血了,多虧了纖纖的藥。」
這藥其實是蘇祈春從地上撿的,方才蘇知辛一番翻找,反而將要找的東西弄到了地上,在蘇祈春的印象里,蘇知辛向來是極為穩重的,在醫術上極少出錯,這樣的慌亂蘇祈春還是頭一次見。
她瞧著蘇知辛看少年的目光,裡面似乎糅雜了很多東西,她猛然地想這個少年難道真的是陸之山?
許是被藥草的汁水蟄得痛了,少年身子不住地打顫,雙手顫抖著伸過肩膀,要去抓腦後的傷口。
蘇知辛來不及反應,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不讓他的手碰到傷口,他原以為少年身受重傷,必然虛弱無力,可奇怪的是,少年縱然昏迷,但仍手勁兒十足,他使出全身力氣才堪堪壓住他。
但少年仍在掙扎,他按著少年便不能給少年敷藥,他無奈喚過蘇祈春,「纖纖,我來按住他,你為他上藥。」
蘇祈春在一旁看了這許久,等到蘇知辛叫她,她才收回目光,拿起一旁的藥草細細地塗在少年的傷口上。
少年的發烏黑,細軟,斑駁的根部掩映著一道道傷疤,蘇祈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發覺少年不止這一條傷口,還有兩道,甚至三道傷口就藏在黑髮之間。
藥汁一點點沁入傷口,少年又被疼得掙扎亂動,蘇祈春想要按住他的頭,卻不小心扯了一下少年的後衣領,蘇祈春眼風一掃,當即蹙起了眉。
少年的後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疤,有的長長的一道,像是刀傷,有的是短促的一截,更像匕首刺出的傷痕,還有的是長短相疊,蘇祈春猜這是被多種武器反覆傷過。
她還從沒見過有人有這麼多傷疤,連她的兩位到處惹事的哥哥都不曾如此,陸之山怎麼會這樣?
何況以她對陸重和蘇澤蘭的印象,他們二人溫溫柔柔的,也不像是會舞刀弄槍之人,還是說這個人根本不是她的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