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山總是絕對耐心,不厭其煩地為她一次次暖手,他久不用內力,猛地用得過多,經脈處隱隱地疼,但他倒不在意似的,毫不吝嗇地往外輸著內力,倒像極了個稱職的哥哥。
只是可憐了茯苓,只能眼巴巴地瞧著蘇祈春和陸之山兄妹兩個,自己哀嘆著為什麼自己沒有一個兄長。
風漸住雪漸止。
覺明院前,幾個小雪人拔地而起,昂然立在這冰雪天地間,蘇祈春拍拍小手,頗為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雙手自覺地塞到陸之山手裡。
感受到一陣冰涼的觸感,陸之山忍著經脈的疼痛,微笑著暖著蘇祈春的手。
「這幾個雪人,當真是活靈活現的。」楊夫人搖著輪椅走到前面,眼裡皆是讚賞。
「那是自然。」蘇祈春的手很快暖和起來,她抽出來,指著領頭的那個雪人,道:「這個雪人胖墩墩的,圓滾滾的,一看就是總是減肥失敗的茯苓。」
楊夫人笑。
茯苓雙手叉腰,咬牙切齒地說:「女郎你!」
蘇祈春躲到陸之山身後,生怕茯苓來揍自己,好在有陸之山在,茯苓不敢怎麼樣。
「那這個呢?」楊夫人指著那個低眉細腰的雪人。
蘇祈春望望楊夫人,笑道:「這個雪人這麼溫柔,那當然是娘親你了,還有旁邊這個儒雅風朗的,就是爹爹,爹爹和娘親永遠在一起,至死不分離。」
蘇祈春一直覺得真正的愛本就是至死不渝,因此也不避諱說起生死。
楊夫人卻想到自己一身的病,不免有些失落,她垂下眼,淡笑著指著旁邊兩個挨在一起的小雪人,「我猜這個一直笑的小雪人是纖纖。」
蘇祈春有些害羞地捂著臉,點頭道:「是的。」
「這另一個……」楊夫人有些遲疑,她起初覺得是陸之山,但又想蘇祈春還有兩個哥哥呢,倒有些懷疑起來。
蘇祈春拽著陸之山的衣袖,偷看著他。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陸公子!」茯苓格外了解蘇祈春,再加上也是個口直心快的性子,毫不猶豫地便說出來了。
蘇祈春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瞟見陸之山嘴角愈發濃烈的笑,眨著亮晶晶的黑眸,道:「對,就是山哥哥。」
說著,她取出一根白布條,跑到雪人前,將白布條小心地系在雪人的腦後,隨後歪頭對著眾人說:「如此你們可認得了?」
楊夫人點頭,「簡直可以以假亂真。」
蘇祈春笑,隔著漫天風雪,她回望陸之山。
陸之山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但仍笑著,像是看見了蘇祈春為他堆的雪人,看見了冰天雪地里的一片真心。
鼻尖的微苦撲面而來,小小的人兒挨著他,悄聲和他說:「怎麼辦?雪人太好看,明日出太陽了可怎麼辦呀!」
陸之山皺眉,似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想了想,他展開蘇祈春的小手,寫下幾個字:我、們、一、直、在。
是啊,雪人會消失,但真實的人一直會在,永遠會在。
蘇祈春眨眨眼,像在笑又像在哭,「山哥哥說得對,雪人會消失,但你們不會。」
「纖纖真開心。」
堆過雪人後,月雪閣中的人來喚陸之山,蘇祈春她們也一起回了覺明院,外面天寒地凍,屋裡火爐燃著,一片溫暖,倒也不覺得冷。
蘇知辛不在,幾人也不餓,胡亂吃了點兒東西便回各自的屋裡。
蘇祈春推開房門,窗外的白雪映得屋子裡也亮堂堂的。
屋裡卻放著各類藥材書籍,分明是女兒家的閨房,卻瞧不見荊釵首飾,整個屋子都環繞著一股藥物交纏在一起的微苦味道。
蘇祈春脫下氅衣,將書桌前的一盞油燈點亮,搖晃的燈火併著窗外的雪白將屋子點亮,蘇祈春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翻著桌上的一本書。
書名叫《千金要方》,據說是前朝一個有名的大夫所寫的,裡面記載了各種病症的診治手法,千金難得,是以叫此名。
蘇祈春來回地翻著,黑眸亮起又熄滅。
陸之山的眼疾已用了一段時間的藥,但總也不見好,蘇祈春日日翻看醫書,想從其中找出些治療的法子。
她說過要治好陸之山的病,便不能食言。
可醫書都快要被她翻爛了,診治之法卻始終都找不到,好幾個夜晚,蘇祈春挑燈夜看之時,都覺得絕望,覺得無助。
房門「篤篤」地響了兩聲,蘇祈春合上醫書,嘴裡喊著:「誰呀?」
「是爹爹。」門外的人回。
蘇祈春眼睛亮起來,打開房門,迎著還帶著些寒意的蘇知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