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客套後,三人一同進了醉宴樓。謝懷澤在容梔身側,倏然眸光一閃,訝異不已:「縣主這花環……」他還以為是看錯了,又凝眸仔細看了看。是枚海棠花環沒錯。
容梔也不藏著掖著,伸出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如何?辭花節將至,我也提前編了個玩玩。聽聞這是你們江都的傳統。」
「是江都習俗沒錯,」謝懷澤想了想,終究沒告訴容梔後半句話。
在江都,這是年輕男女的定情信物。男子攀上高高的樹梢摘得最嬌的一株,而後替女子編成花環。
他探究的目光中越過容梔望向謝沉舟,笑道:「逐月是哪裡人?」
「在下沂州本地人。」謝沉舟也在容梔身側,兩人一左一右站著,誰也不讓著誰。
罷了,口音也聽不出什麼異樣。許是他想多了,謝懷澤搖了搖頭。大概只是容梔隨便編著玩的。
雅間在二樓視野最好處,能把沂州整條東門大街盡收眼底。掌柜親自迎著幾人上去,帶到門前才笑嘻嘻地領賞離開。
「慢著。」謝懷澤正要掀簾而入,裡面端坐著的謝懷瑾卻意外出聲。
他掀簾的手停在空中,不解道:「阿兄?」
謝懷瑾嗓音沉厚,充斥著幾分酒後醉意:「醉宴樓有規矩,非世家門閥不得入二層。」
清酒入喉,綿滑悠長。謝懷瑾長嘆一聲,緩緩道:「縣主身旁這位,是哪個世家的?」
謝沉舟小心翼翼拉了拉容梔衣擺,有些難堪地垂著眼眸,濃密的睫毛止不住眨動著:「我就不進去了,在樓下等你。」
他語氣里苦澀滿溢,脊背卻挺得筆直,沒有一絲一毫的曲折之意。配上他俊逸到過分的面容上那七分失落,倔強得惹人心疼。
醉宴樓一樓人多眼雜,從方才他們三人踏入時便有眼尖的認了出來。若是謝沉舟上了二樓又被趕下去,那便是對他徹底的羞辱。
說罷,謝沉舟鬆開她的衣擺,轉身就欲走。容梔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幾乎沒用什麼力就拉了回來。
她語氣稍冷,面色不善道:「你是我的人,我沒叫你走,你要走去哪?」
謝沉舟似乎對她的舉動有些驚愕,失措地抽回手腕,乖順得不行:「抱歉,淨給你添亂。」
這人沒脾氣的麼?容梔瞥了他一眼,不明白謝懷瑾這般羞辱他,他何故忍氣吞聲。
謝懷瑾鐵了心要拿喬,可他算什麼東西。謝氏再四世三公,今時也不同往日。她有封號在身,謝氏這兩個可沒有。若是遂了他的意,今後的斡旋,她都會處於下風。
容梔本無甚波瀾的眼眸瞬間冷了幾分,「逐月乃侯府門客,領命時時護我身側,不得稍離。他若進不得,我也便不進了。」
她語氣強硬,絲毫不讓,已然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本還算和諧的氣氛一時降到冰點。謝懷澤沒想到容梔竟對一個下人如此上心,心下警鈴大作的同時,還不忘替兩人解圍。「咳咳……阿兄,我想喝水。」
謝懷瑾也知把容梔惹急了,她是真的說走就走。逞一時之快無用,他拂了拂袖:「罷了,便破例這一次。」
……
隔了道山水屏風,醉宴樓最負盛名的歌妓抱了琵琶,輕攏慢捻,琴聲清雅。雅間內熏了香,算不上好聞,但掩蓋了酒樓的油膩之氣。
「這一桌可不便宜,」容梔舀了勺酥酪,用只有她同謝沉舟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多用些,反正是他們結帳。」
謝沉舟唇角微勾,方才心底的不快一掃而空,乖順地默默動筷。
「好幾日不見縣主,懷澤想念得很。」仿若剛剛劍拔弩張的不是他們,謝懷瑾掛著得體的笑,直拿謝懷澤打趣。
謝懷澤兩頰登時染上抹緋色,「阿兄!別說渾話。」
「初初接管藥鋪,需看顧之處甚多,未盡地主之誼,阿月在此賠罪。」言罷,她語氣溫和了些許。即便對這人有所不滿,該有的表面功夫,還是不可或缺。
謝懷澤連連擺手:「不必不必,是懷澤自己失禮打擾。」